在妳看不見的光裡，我一直都在 - 光與法的交會

——湛霖——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站在調查會議的現場，為了自己，也為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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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站在演講台上，不是主持會議的頭頭，而是──坐在證詞資料的那一側，成為制度要看見的「被傷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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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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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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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牽著家瑜的手，她的掌心還有些濕熱，像她從以前每一次發作後留在我手裡的顫抖，但這次，她沒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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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會有點難聽喔。」

我回：「那我們就一起聽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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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會議室的時候，我能聽見彼此的腳步聲，很小，卻很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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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四個人——我、家瑜、宣宣、昕昕，像某種沉默的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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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身後的世界，在那一刻，開始靜靜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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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小組的代表開口時，我聽得出她呼吸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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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先生的言行，經調查小組查明，已違反《公務人員保障法》第○○條、第○○條、《安衛辦法》第○○條及第○○條之規範，認定構成職場霸凌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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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唸得慢，是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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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條規範，每一項定義，都不是空氣裡的虛字──是有重量的，是為了我們這些曾被視為「忍一下就好」的人，寫進法律裡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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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他：「持續以職權、言語貶抑、公開羞辱部屬身心狀況，並漠視其健康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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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一邊輕輕握緊家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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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抖了。只是手心越來越熱，好像有什麼，在她體內被重新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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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宣站起來，唸出她記錄的數據、證詞、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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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平穩到像記者，但我知道她那雙總是觀察世界的眼睛裡，在記住的不是敵人，而是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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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下了這些年來，制度沒為我們說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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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昕說：

「這不是玩笑。這是凌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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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調很輕，但我知道，她心裡的吶喊其實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她只是選擇，在最關鍵的時刻，成為那個把真相唸出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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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抱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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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告訴她們，謝謝妳們沒把自己的傷藏起來，謝謝妳們選擇不只救自己，也願意一起拉住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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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懲處決議被唸出的時候，我聽見家瑜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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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二大過，進入免職程序。」

「即刻調離主管職位，轉任無主管限任職。」

「移送政風室查明是否涉及強制、恐嚇等刑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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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懲罰，而是正義終於說出的話。

我們沒哭，沒喊，沒起身歡呼。

我們只是靜靜地，接住了那份我們應得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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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後，我坐在沙發上，讓她靠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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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頭靠在我的膝上，眼睛看著天花板，我聽得出她呼吸慢慢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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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了一下，是宣宣傳來的截圖：

「謝謝妳們，我曾經也在那個單位，從沒想過有人敢站出來說那些我們連夢裡都不敢說的事。原來，我們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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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唸給我聽，聲音小小的，但每個字都敲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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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沒有說「我很累」，她說：「湛霖，這世界真的變了一點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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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地，牽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寫下：

「是因為有妳，妳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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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再說話，只是把那隻手牢牢地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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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是她終於明白：

不是每一次脆弱都會被放棄，不是每一次崩潰都等於拖累。

她曾經說過——她怕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沒辦法撐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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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實是，她已經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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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成為了，我走出黑暗的路上，那束最穩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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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靠著制度為自己說出話來。

但我知道，我真正的救贖，來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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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選擇了不躲。

她選擇了牽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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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因為我們彼此沒放開的手，而開始變得有點點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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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點光，會越來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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