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之下 - 第十六章：傷痕之下

春日終於破霧，晨光穿透神殿長廊的拱窗，將金色斑駁灑在石地之上。

Maximilian如常前往經卷堂。她披著淺灰色披風，行走緩慢，臉色蒼白，氣息亦不穩。

連日來的靜默讓她像是一尊移動的雕像，存在，卻從不參與。

她身上尚未癒合的傷口仍隱隱作痛，但她從不向旁人提起。

因為她早習慣了。

她知道疼痛如何藏在衣料之下，不讓人察覺。

她也知道，什麼都不說，才不會讓人為難。

她坐在最末排的窗邊，身後是柱影斑駁，頭髮垂落遮住半邊臉。

當她提筆寫下“寬恕”兩字時，肩上的痛感忽然襲來。

她抖了一下，手中墨水潑濺。

她低聲道歉，拿出備紙擦拭，動作卻因劇痛而遲緩。

剛好，一名侍女經過，見狀便俯身欲幫她解下披風調整。她還來不及反應，披風一角就滑落了。

內襯衣衫在她肩頭裂開一道細縫。

一道深紅尚未癒合的鞭痕，自鎖骨一路延至後肩。

那一刻，經堂寂靜。

而在堂側的階梯上，Kuahel Lewin恰巧站在光影與陰影交界。

他剛從藏經室閱卷而返，本無意停留。

直到那滑落披風的一瞬間，他目光凝住。

他的手指微微收緊，喉間一瞬停滯。

他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看到她留下的痛。

那不是從戰場帶回的傷，也不是職責造成的創痕。

那是——無辜者的印記。

他腳步未響，但整個人已悄然轉向階梯，朝她所在而行。

侍女見他逼近，立刻跪地行禮退下。

Maximilian仍埋首收拾桌面，沒察覺異樣，直到一道沉靜的影子覆在她桌前。

她怔住，抬頭。

Kuahel站在她面前，神情冷靜，唯眼底有種說不清的暗湧。

她下意識拉起披風遮住肩頭。

「我、我沒事……」

他看著她，良久沒說話。

「跟我來。」他的聲音低啞，不容置疑。

她愣住。

「但……現在還在……誦經……」

「我知道。」他轉身離開。

她遲疑幾秒，還是起身跟上。

——

他未帶她走主路，而是轉入內庭偏廊，一條幾乎無人行走的石道。

他未開口，也未放慢腳步。

直到抵達一處封閉藥間，他推門而入，指向木椅：「坐。」

她順從坐下，還未反應過來，他已從一旁的藥箱取出乾淨藥巾與香膏。

「脫掉披風。」

「我……真的沒事……只是擦傷……」

「妳覺得那是擦傷？」

他語氣平靜，卻重如鐵鎚。

她低頭，終於慢慢地解開披風與襯衣的扣子，露出被鞭杖砸過的肩膀與後背。

鞭痕交錯，紫紅未退，有些還滲著乾涸的血痂。

她感覺他的氣息在她背後一瞬收緊。

「這是那天留下的？」他的聲音低不可聞。

她點點頭，不敢轉身。

他沒有說話，只取藥膏沾濕巾布，一點點為她抹去創痕周圍的血污與異色。

他的指節骨感分明，卻出奇地輕柔，彷彿連風也不敢驚動她。

她忍著痛，卻仍在顫抖。

「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你已經離開……而且我……不想讓你……再為我……難堪……」

他停下動作。

「我不是難堪。」他低聲說，「我是憤怒。」

她一怔。

他繼續替她包紮，未再多言。

良久後，他才站起身，收好藥物。

「往後，若再有人敢動妳一根指頭，不論他是誰，都必須經過我。」

他語氣平靜，卻沉得讓人不敢質疑。

她睜大眼，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他望著她，眼中閃過難得一見的情緒波動。

「妳可以不信任何人。但我希望——」

他停頓片刻，語調轉為柔和。

「至少，信我一次。」

她咬住唇，緩緩點頭。

那一刻，光從窗格落下，斜映在她泛紅的臉側。

他低頭行了一記極輕的禮，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她望著他的背影，良久不動。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傷痛也可能是通往理解的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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