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心歌 - 第九章酒後無聲

堂中氣息如靜水微皺，未見波濤，卻已暗起餘韻。

黃磯收棍立定，粗聲笑道：

「瞎子……有兩下子！老黃我服了！」

語氣大剌剌，直率中帶著幾分真誠，不加半點掩飾。

墨天微微頷首，舉盞飲酒，以酒代答。白衣無塵，杖影微斜，神色恬淡如初，仿佛方才交鋒未曾生過。

顧晚詞立於側旁，見二人並未結怨，反而隱隱生出幾分惺惺之意，心中微鬆。

正思索著該如何轉語時，黃磯忽然一拍額角，猛地道：

「啊對了——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聲音直衝屋樑，震得門簾微顫，惹得顧晚詞眉梢微蹙，墨天則只是手指輕扣杖端，未作他應。

黃磯急匆匆轉向顧晚詞，粗聲道：

「幽冥手那幫雜碎！有人在落雁鎮外頭見著了！」

語出驟然，室內燈火輕晃。

顧晚詞眉心輕動，微不可察地蹙起，旋即垂下眼簾，聲息柔和：

「磯哥，稍安。」

黃磯咧嘴一笑，卻乖乖退開兩步，只是眼角餘光仍不住地往墨天那邊偷瞄。

墨天舉杯的動作未停，指尖在杯緣緩緩摩挲，似飲非飲，耳中卻已將一切細語盡收。

顧晚詞歛去眉間漣漪，語氣溫婉：

「公子方才辛勞，不若早些歇息。這邊風起得急，恐易著涼。」

話語柔和，意在送客。

室內炭香溫暖，酒氣微漾，燈火不語。

墨天聽罷，未即回應，只輕揭葫蘆蓋，飲了一口。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xvWLshYm
酒液入喉，帶著一縷微冷的苦澀，像是從杯中滲出的暗潮。

他緩緩將葫蘆掛回腰間，起身拄杖。

動作極輕，杖尖落地聲微不可聞，卻似驚動了堂中未盡的風聲。

墨天略偏了偏頭，像是隨口，又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落雁鎮……風景如何？」

語氣輕淡，語末微不可察地上挑，帶著幾分隱隱的興味。

顧晚詞心中微動，黃磯則一臉茫然，憨憨地咧嘴笑了笑。

堂中風未起，酒尚溫，而戲台之幕，已悄然掀開一角。

墨天語聲剛落，堂中微靜。

顧晚詞垂眸輕笑，聲音如露水潤石，輕輕回道：

「落雁鎮地勢低洼，河渠密布，四周柳樹垂影，人煙稠密，水光映天。春初聞雁，秋末見葉。至於風景嘛——」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9UwmeVsGX
她語調輕緩而不失從容，眉間微展，接道：「若公子愛酒，倒可一試那裡的’雁泊春’。味甜，後勁長，適合慢飲。」

黃磯聞言哈哈大笑，語聲爽朗如雷：

「嘿！那家酒我熟！甜得膩死人，但後勁猛得很！上回我一口灌兩壺，直接躺了整整一天，爬不起來！」

他邊說邊抬手拍了拍自己背後橫掛的大棍，咚咚作響，活像誇戰功一般。

墨天拈起酒葫蘆，於指間緩緩轉了一圈，唇角微勾，淡聲應道：

「既如此，走一遭……倒也無妨。」

語音落定，堂中氛圍一鬆。

顧晚詞微不可察地點頭，隨手向一旁打了個極輕的手勢。

一名青年自陰影中現身，年約二十餘，身形精瘦，衣著樸素，腰間掛著短刃，提著兩個簡素包袱，步伐輕快而穩。

那包袱裡備了乾糧、藥草、乾衣，還有一小壺封好的雲釀酒，分量妥當，不失準備周全。

黃磯見狀大笑一聲，轉身邁步往門外，腳步響亮：

「快快快！耽誤了辰時，半路可沒得歇腳！這鬼地方走夜路，可不只蚊子咬人！」

語畢，他大步跨出，長棍在背後微微敲打著肩膀，發出沉穩悶響。

墨天聞言，微微一笑，拄杖而行，動作從容。

顧晚詞最後掃過堂中那方尚未冷卻的溫酒爐，指尖輕撫過案几，像是將未言盡的話語一同抹平。

她提劍隨行，劍未出鞘，寒意已隱隱隨身。

院門輕啟，風聲挾著炭香與微涼，巷內燈籠微搖，映得地面波光縱橫，如水面起了細紋。

夜未深，街聲將息。

而那落雁鎮外，早已有暗潮湧動，等待著踏入者的一步失足。

晨曦初透，雲河鎮尚未全醒，巷尾炊煙才冒出幾縷細白。

客棧門扉微啟，墨天拄杖緩步而出，腰間酒葫蘆微微晃動，裡頭酒液拍盪作輕響。他袖口仍帶著未散的清洗之氣，身形悠然，似是方才整備妥當。

樓下座處，黃磯早已等得不耐，一見墨天出現，便豪爽地揮手高喊：

「喂！白衣的！這邊！」

聲音高亮，把門外的麻雀也驚得四散。

顧晚詞坐於窗側，聞聲微抬眼，目光清淡，僅對墨天略微拱了拱手，道：

「公子，早。」

墨天微微一笑，提步而至，與兩人並肩，拱手還禮，聲音不疾不徐：

「二位，早。」

小二從後廚奔來，兩手捧著打滿的新酒葫蘆，小心翼翼地交予墨天。墨天接過，指尖輕輕試晃，聽得葫蘆中酒波翻動，方輕點其頭示意。

無多言，三人一同離開客棧，穿過尚帶晨霧的街巷，自西門踏上通往落雁鎮的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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