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寂之一:內門初引
焚寂山深,心門未啟。塵飛揚入山已滿月餘,無人傳語,無物入心。直到某日晨霧初現,山壁忽開一道縫隙,石門無匾,牆無字,唯餘縫如心痕,自山體中靜靜裂開,如舊問微啟。
那門非門,僅一道自然岩縫,無光無引,唯有一股無聲之力,自其中緩緩向外呼吸,仿若千年無人問道之地忽然有了一絲回響。塵飛揚立於門前,未問誰召、未尋誰指,只輕聲道:「若此門不開,那我便進入這‘不開’之中。」
語落,他一步踏入,腳下微響,石縫合閉,將外界光與聲隔絕。他身在門後,名錄之外,問者之內。幽光如墨,空氣如寒,步步沉重。他知,這非尋常入室之路,而是焚寂之內門——問陣之引始。
不遠處,虛影凝形,一道灰袍老者現於石間,面容模糊,氣息無象。他未報名,未行禮,只將手中一塊無紋石骨置於地上,淡然言道:「焚寂內門,不傳法,不授式。凡欲入陣者,先斷其念,再立其問。」
塵飛揚默然接骨,那石骨如無物之物,觸手即沉,如握自身執念之形。他閉眼良久,終道:「我問,不為答。我問,是為讓那個一直躲著的我——現身。」
老者點頭不語,指向遠方石門深處:「問陣既開,念既生。若你能從中走出,焚寂可不記你名,亦記你一道刀痕。」
塵飛揚不再多語,將石骨收入衣中,一步步踏入門後深處。此行不為名,不為法,不為劍——只為問能否無聲地穿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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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寂之二:問陣啟動
焚寂問陣,無形亦無式。塵飛揚踏入陣心,萬象俱寂,四周不見幻影,不聞語聲,唯有腳下石階步步塌陷,又步步重構。他知,這不是尋路,而是自身念頭的映現。每一步,都是問念是否真存的試煉。
遠處霧中緩緩裂出三道門形縫痕,如心界微裂,靜懸於虛空。裂縫無刻、無名,卻各自浮現一道意識化語:
——「知路:問可知之,循可得之道。」
——「斷路:斷形滅情,問即斬捨。」
——「失路:問無所依,行無所據。」
塵飛揚望著三路,沉吟不語。他知,「知路」是常法修行者之道,「斷路」為烈志求破者之選,而「失路」——是問不依任何已知、不依師、不依宗、不依法,僅以心火一點踏入無憑之境。
他最終邁步入第三路——失路。那一步落下,如踏入空界,地無形、霧無根,他未墜,但已無立處。四周幻象驟起,並非敵人,也非幻敵,而是他過往記憶中最深的陰影。
那是阿狗之影——滿身血氣,手持重劍,怒笑著走來。眼神中沒有憐憫,只有質問與譏嘲:「你走焚寂,是要修什麼問?問有個屁用?以前的你,活得多直!現在裝深沉?」
塵飛揚望著那張自己曾經的臉,不動聲色。他不怒、不辯,僅以一語回應:「我不是來問你,我是來——斷你。」
舊影撲來,重劍破風。他未拔刀,未躲避,只是右手虛握,一道無形問火自心而生,延至掌指,彷彿握著一柄尚未顯形的長刀。他向前一斬,無光、無聲,但舊我斷頸而散,如灰煙遠逝。
那一刀,未為殺敵,而為斷形。問之內,刃未現,斷者已碎。塵飛揚喃喃道:「我不靠問來成為別人眼中的誰,我靠問——來把那個不願認自己的我剝出來。」
幻境翻湧,下一重幻象將至。但他已踏入問火之途,心中刀形未成,意已凝聚。他知,焚寂問陣將不止於此,而他的八尺長刀,亦將從「無器之問」中逐步顯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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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寂之三:對問無答
幻象褪盡,灰霧化牆。塵飛揚站於空無之室,四周皆靜,腳步聲亦不回。他知此處非為對敵,而為對問。此間無人,亦無語,一切聲響皆隱於霧後心界。
霧中,一道人影自虛處凝成,與他等高,等距,等靜。那身影無面、無眼、無聲,唯存一種莫名的壓力,自其「存在」本身釋出。塵飛揚望著它,心中驀然一震。
他明白,這不是幻象中的敵人,也不是舊影再現——這,是他心中那一道從未說出口的「問」。那不是問題的文字,而是「我是否配問」這念頭本身的凝形。
他試圖開口:「你是……我嗎?是我一直躲著不敢承認的那個我?」
影不語、不動。
他再問:「你是不是……我心底最深的那個問題?我走到這裡,是不是其實只想知道我還值不值得說一句話?」
影依舊沉默。那沉默不是抵抗,而是本質——這一問,從來就沒有為人設下答案。這裡,是「對問無答」之境。
塵飛揚閉眼深思,語聲低如灰煙:「原來我最怕的,不是無人回答,而是……這問題根本沒地方放下。」
他睜眼,雙手虛握,再次感到心火流轉於掌間,那柄尚未實形的長刀,在體內氣脈中映出一道炙熱刀意。那不是破敵之刀,而是問己之焰。
他於無象之中,輕輕斬出一式,無風無響,卻有一道如心弦初斷之音,震動整個問陣之界。那一聲,只有他自己聽見——那是一句從未出口的語:
——「我想成為不是誰的樣子。」
霧影微顫,空境震動。影形碎裂,聲未出,灰散如塵。塵飛揚站於原地,掌中刀意未褪,氣息未動。他知,此刀尚未成形,但名已自問火之中而生。
那名,無聲而記於心中:
——問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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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寂之四:問火內生
焚寂問陣第四重,非幻非境,四周無形無色,唯心為界。塵飛揚立於無象之中,雙掌交合於前,心火未斷,氣息如沉鍊之爐。他知這一重,不為敵,也不為言,而是問火是否能由內而生,由念而化。
自「問斷」之念初起以來,他體內氣海彷彿有一道光緩緩成形,不似內力,不似劍氣,而是某種更深沉的意識力量——焚心而不毀,問而不語。
忽有一道極細的紅芒自他胸口亮起,若火若線,穿心而下,流至雙臂,延至十指。塵飛揚未動,掌心卻有一絲火絲交織而出,旋轉間如紋如焰,在無形中鑄出一道極長之形。
那是一柄刀。
非金非鐵,無鞘無鋒,其長逾八尺,形如風中火紋,於虛無中舞動,如問語未竟之勢凝成。刀未揮,氣已斷;刀未名,意已成。
他望著那一刀,自語如念:「此非外人所賜,非宗所傳,非形所鑄。此刀,是我問之形,是我心之證。」
他舉刀於胸前,雙目平視虛界,道聲:「焚者毀執,問者不求。此刀不為破敵,只為記我未忘之問。」
刀身隱約現紋,非符非字,如一道道過往未出之語句斷影,如「你還想知道什麼」、「你怕問的,是自己」、「你從來沒有說出口的那句……」皆封於刀意之中。
塵飛揚持刀不動,心念如灼,周身空境隨之震盪。他未揮出一式,卻已有一書未名之經自心識誕生:
——問斷刀經·內斷初式:焚心不毀,問起不語。
焚寂長老於陣外觀之,心識默記:「此子非以劍道立身,卻能自問火鑄刀。非為破人,乃為存問。問火成形,刀可入錄。」
此刀無鞘,無名無式,唯長八尺,氣隨心問,隱焰無聲。從此之後,它不再是外器,而是塵飛揚之「問體」。心未斷,刀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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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寂之五:無言之答
問火未散,刀光未滅。塵飛揚靜立心界之末,身影不動,氣息如塵。他未斬一人,卻已自斷萬念。這一刀,未為殺敵,亦非顯勢,只為記得——他曾真心問過一次。
就在那一刻,整個問陣忽然靜止。心界如紙般輕褶,層層摺回,四方幻象如墨染消退,虛無崩潰為一線明光。塵飛揚回至石室之中,身姿未動,唯掌中那道心火凝刀,逐漸收於識內,化為無形。
對面,原本空無的石牆浮現一道淡痕,不是刀痕,不是語紋,而是「問火曾燃」所留下的痕影——微不可見,卻在焚寂山心陣之中印下唯一印記。
焚寂長老自虛霧中再現,目不觀人,手不持物,僅於石地輕輕刻下一語:
「此子不立言,不記名,不授法。焚而不毀,自問不斷。」
語落轉身,身影如煙隱入石後,留下一道未閉之縫。那縫無門形,無封印,唯餘一意:「若心仍問,則門自開。」
塵飛揚未拜、不跪、不言。他只是靜靜將袖中無形之刀再握於心識之中,緩緩坐下。他不問自己是否通過,亦不求是否被認可。他只知:此山之中,從今日起,已有一人——問而無聲,焚而不形。
七宗問界之外,遠於雲藏宗筆心碑間,一道殘象忽隱,映於無名心識之中。他眉頭輕皺,筆未落,卻感一道氣息自焚寂山深處微動。
「有一人,未語,心問不息。」他低聲念道。
語未傳,筆未記,名未留,刀未現——
但焚寂之門,因一人靜問,而無聲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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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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