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綠簿 - 第四章___10

辦公室午後，陽光斜灑，冷氣舒適，整間空間充滿「終於沒風哥騷擾」的寧靜感。

蘇佩岑難得換上了一件毛茸茸的粉色套頭衫，窩進她最愛的懶人沙發裡，手上抱著一大桶甜鹹混搭的焦糖爆米花，連翹腳的姿勢都舒爽得像是退休前的緩衝期。

「哈～這才是人間理想。」她眯起眼睛，一顆爆米花送進嘴裡，心情好到連音調都輕快。

她轉頭望了一眼桌面上那顆沉默無聲的黑盒子，對它比了個讚：「幹得好，小盒子。你是我看過最有用的神物之一。」

她剛伸手抓起第二把爆米花，下一秒——

「啪！」

封印器表面閃出一道詭異的小火花，緊接著從接縫處冒出一股薄煙，還伴隨著一聲不尋常的「滋——」高頻電流聲。

蘇佩岑的手僵在空中，眼睜睜看著那團煙捲出來，心裡只來得及說一聲：「啊——糟。」

「轟！」

一聲輕微的爆響，整個盒子瞬間黑掉，外殼跳了一個角，警示燈瘋狂閃爍，像是機器靈魂要脫體逃離。

竹寧那瞬間剛好從廚房走進來，手上還拿著新泡好的熱茶。

她站在門口，沉默三秒，看著辦公桌那台冒煙的盒子，又看看沙發上還保持著「爆米花要入口」姿勢的佩岑。

「……妳的盒子爆了。」

「我看到了。」佩岑的聲音虛弱。

「這就是研發課那個‘穩定版’？」

「它、它可能還在測試期……吧？」

「我就知道，」竹寧咬牙，語氣冷得像三月冷鋒，「他們每次研發的新東西從來沒一次靠得住。」

她走到電腦前，啪地坐下，開始敲打鍵盤。

「欸欸欸，妳冷靜，妳現在幹嘛？」佩岑放下爆米花，小心翼翼走過去。

竹寧沒回答，只見她一行一行打字——

【祠內靈像調職申請表】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bhp5XC7k
調職對象：風哥（石像）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wD6zcW67
原因：騷擾、擾亂內部運作、對現任職員造成嚴重靈性與心理困擾。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gBSkIXFvM
擬調往地點：北海風口、風城外圍、或其他高風區域。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FFPoAYw5
備註：請勿再調回。

佩岑看完差點沒跪下：「不是啦！他不是惡意的，他只是、只是太有感情了……」

「他讓我一週夢見自己在風中穿高跟鞋奔跑五次，還每次都穿短裙。」竹寧冷冷回應，手指還繼續敲著文字。

佩岑看著她完美勻稱的雙腿，黑絲襪在燈光下透出優雅的光澤，搭配那幾乎快炸裂的神情與高壓美貌氣場，只覺得——風哥的戀愛腦真不是沒理由。

「……我可以說句老實話嗎？」佩岑舉手。

「妳最好慎重選字。」

「如果我是石像，也會想追妳。」

竹寧的茶杯啪一聲放下，然後深呼吸、轉頭：「妳現在、馬上、處理那台盒子的後續。三天內。否則——」

「否則？」

「我會把那台爆掉的封印器塞進妳的爆米花桶裡一起微波。」

「……收到，長官。」

佩岑舉手敬禮，轉身抱起那還冒著一點點煙味的黑盒子，邊走邊小聲碎念：「怎麼覺得盒子好像也談戀愛了……全世界都陷進去了，只有我被夾在中間還要滅火……」

竹寧一邊修正申請表，眉頭一條沒放鬆過，儘管氣得快炸，但從她淡紅唇角抿起的弧度與微微發光的眼神來看，她的理智……應該還沒完全斷線。

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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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三點，封印器還在桌上冒著淡淡焦味，竹寧一整天的忍耐值已經見底。

蘇佩岑啃著冷掉的爆米花，突然一拍手：「我想到一個超～棒的解法。」

竹寧翻了個白眼，沒看她：「不會又是什麼盒子吧？」

「不是。」她搖搖手指，臉上浮出一種來自月老部負責人真正發動腦力的自信微笑——極為罕見。

「我們可以走契約化靈寵計畫啊，妳忘了？每個祠如果有多餘神像、靈體或精怪，都可以登記成‘靈寵役使’編制，歸人類職員指揮，納入廟內勞力計畫裡。只要契約一簽，那對象就無法主動產生愛慕情感，行動也會受控，還得聽指令行事，簡直比駕馭強颱還穩。」

竹寧終於抬起頭，看著她，語氣充滿難以置信：「妳的意思是，收風哥當……寵物？」

「嘿，石像靈也有尊嚴，我們叫他靈役勞工就好聽多了嘛～反正他喜歡妳，變成妳的靈寵他就得事事聽妳的，再不能對妳動心，還可以幫妳搬公文、掃庭院、煮茶煮飯──妳想想，妳每天走進辦公室，石像自動開門還敬禮，這畫面多療癒。」

「我不想養石頭。」竹寧淡淡吐出一句，「不然妳去收？」

佩岑咬著吸管喝了口可樂，聳聳肩：「我收也可以啊～但他喜歡的是妳，我收了他還是會追妳。」

竹寧頓了一秒，目光凝住她：「妳不會禁止嗎？」

「唔……」佩岑望天，「我可以警告他不要靠太近，但不能違反靈寵的基本意志自由條款耶──除非他對我動心才算契約衝突。」

竹寧深吸一口氣，指節輕敲桌面：「所以妳的意思是，無論誰收他，他都還可以鍥而不捨地暗戀我？」

「不過是個打掃石像啦，妳當他是戀愛小說男主角喔～這麼多條件。」

竹寧緩緩站起來，長腿從椅子邊緣優雅地移出，黑絲襪在陽光下閃過一道細細的光。

她走到辦公桌邊，低頭看著桌上的那張契約樣本範本，冷靜又決絕地開口：

「那妳收。明天我親自去找人幫他上鍊、裝項圈、編號，然後每天他都要幫我泡茶、拋光自己、還要打卡上班。」

佩岑笑得快從椅子上摔下來：「石像打卡制欸，好想畫一張主視覺……我們可以發週邊耶，竹寧與風哥的月老日記——」

「還有我的離職證明？」竹寧冷聲補刀。

「沒問題、立刻收起來，這句我會從行銷簡報裡刪掉。」

兩人眼神交會，沉默兩秒。

竹寧嘆了一口氣，撥了撥耳邊的直髮，聲音帶點鼻音與疲憊：「……我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才會在職場碰到這種事情？」

「妳太美啊。」佩岑嘆息狀，「這個世界對美的生命體太不公平了。」

「我現在只想把那塊石頭泡進鹽水裡泡三天三夜，讓他清醒一點。」

「太狠了啦，寵物要有愛的對待～」

「他追求我不叫愛，叫干擾辦公秩序。」

佩岑立刻舉手：「同意，來，我們這就去填契約申請表。明天，我要讓風哥成為我們月老祠史上第一尊——打卡制、無愛戀權利的靈役級石像。」

隔天上午，兩人終於把靈寵契約申請書填好，還打印了好幾份附加條款：「禁止主動靠近竹寧三公尺」、「禁止在夢境中表白」、「禁止風勢過大導致裙擺搖動」……每一條都寫得鉅細靡遺。

蘇佩岑抱著申請文件，站在廟前廣場，舉目一望：「……嗯？」

竹寧雙手抱胸，目光冷若冰霜：「他呢？」

「欸欸欸欸？」佩岑連忙轉圈，四下張望，「不是昨天還坐在那邊曬太陽嗎？那個很重的……不會自己走路吧？不是吧不是吧？」

她蹲下地面仔細觀察：「……地上沒有拖痕，沒人來搬耶？還是他昨天晚上就...」

竹寧冷聲開口：「他一定是偷聽到我們要契約化他，才跑路的。」

蘇佩岑猛地吞口口水：「那也太靈了吧，他是GPS監聽石膏版嗎……」

竹寧已經氣得整個人冒出一種低頻振動，像快炸裂的氣壓鍋。她長腿交疊站立，指節捏得發白，黑絲襪下的小腿肌肉緊繃，彷彿下一秒就要踢爆什麼。

蘇佩岑慌忙遞上一杯水：「妳先喝口冷靜一下？他不見不就代表他不會再打擾妳了嗎？這樣不是……很棒？」

「我寧可他坐在那邊曬太陽，也不要這種消失狀態。」

「可是……」主角弱弱地嘟噥：「萬一他是真的受傷的愛情少年，一聽要被契約就悲傷走失了呢？」

竹寧回頭，冷冷一句：「我現在要找的不是走失兒童，是逃亡石像。」

當天下午，一切都好像結束了。沒有人見過風哥再出現，蘇佩岑鬆了口氣，在辦公室偷吃餅乾。

但隔天，竹寧一早進門，臉色一言難盡：「……我今天出門時，總覺得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跟著我。」

蘇佩岑：「……貓？」

「不是，貓我抓過來了，牠還幫我叫了兩聲。」

「那……狗？」

「也不是，我回頭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但就是有那種……被盯著看的感覺。」

佩岑皺起眉頭，有點不自在地搓搓手臂：「我也覺得今天空氣怪怪的欸……不是因為冷氣，我剛剛在茶水間還聽到風吹過來的時候，有人低聲說『美麗的竹寧小姐』，但回頭什麼都沒有。」

竹寧臉色一沉：「那東西不是怕我們，是轉成了暗戀型跟蹤狂。」

「所以他變成恐怖情人了嗎？！！」佩岑一臉驚悚，「我就說不可以亂用盒子封印他啦！那東西都沒經過ISO認證的欸！」

「現在不是討論ISO的時候！」竹寧直接拍桌，「如果我下班回家還被盯著，我真的要報警！」

「報哪個？」主角弱弱問：「派出所會受理風系非人跟騷案件嗎？」

「我們是正規廟內體制，總該有個靈體擾人申訴窗口吧？！」

「妳昨天還想把他變寵物，現在想檢舉他騷擾，這轉折也太──」

竹寧站起來，眼神裡的怒火已經不只是生氣，而是憤怒與羞恥的極限疊加。

「蘇佩岑，我就問一句話。」

「……嘿嘿妳說……」

「到底誰是他的菜？」

佩岑咬著吸管，低聲：「……妳。」

「那...現在為什麼是我在處理他？！」竹寧暴怒，「不是妳說的什麼『我來處理妳放心』嗎？！！」

佩岑拿出一本《月老部危機處理手冊》，翻到一頁，無辜地指著上頭：「這一頁寫著：『靈性戀愛腦發作個體，應由目標對象與推薦者共同負責。』所以我們是同舟共濟。」

竹寧捏著眉心，頭痛欲裂：「我要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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