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事件簿》-短篇 - 第二章（秘）：轉身前的那一步

她本來不打算停下來的。

那是一座老舊的舞室，榻榻米有霉味，香氣濃得近乎惡意。那些練習的腳印太規矩了，像是依照某種制度安排的靈魂運動。

她站在窗外，看著那個年邁的女子練舞。

一板一眼，節拍清晰，轉身帶著剋制與禮貌。

——太整齊了。沒有悲傷，也沒有快樂。那不是舞，那是記憶的重複播放。

她原本轉身要走。

但就在那一刻，女子跳錯了一拍。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pGgOliIS
她沒有停下，而是流了下去，像一口氣流出壓抑已久的情緒。

她轉回頭。

那一錯，像是門縫裡洩出來的熱氣，讓她感覺到了什麼——不再是格式、而是祈求。不是對神明，也不是對觀眾，而是對那無名的、她自己體內的某個存在。

她走進了那個舞室。

—

她沒說太多話。她不擅長指導，也不需要指導。

她只是跳。

她的腳步沒有聲音，轉身時肢體像是脫節的木偶；她的身體太輕了，輕得像紙，卻能劃開榻榻米裡的空氣。

她不教舞。她只是跳出她的樣子。

那女人學得很快——不，是感染得很快。她開始變得像一張紙，任由舞折出新的形狀。

她開始燒掉原本的舞譜，把舊時的動作稱為「沒有血肉的標本」。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NLb4SYrea
她開始把自己當作樂器，用骨頭發聲、用關節祈禱。

她的變化讓她感到驚喜，但也只是短暫。

她喜歡舞，但不喜歡重複。

—

那天夜裡，她又來了，穿著她熟悉的紅色衣物。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0elwouVlc
舞室沒有窗，香焰濃烈。她靠著牆，看那女人旋轉，旋轉，旋轉——

直到她的身體完全忘了自己是什麼。那不是演出。那是一場從皮膚下發生的融解。

她原本打算離開。這一切很美，但還不夠。

然後她看到——那女人在跪下的那瞬間，沒有痛苦。

而是——自由。

自由是一種姿態。是一種身體與命運對峙時，選擇自己跳下去的美。

她停住了。

她走近那具身體。看著那些髮簪一支一支釘入、看著血沒入汙染地板、看著那笑容乾淨而透明。

她不常感覺到什麼。但那一刻，她動容。

她沒有碰她，只是站著，讓自己從頭到腳，慢慢被那舞蹈的尾韻包圍。

—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站著，看著那具伏地的身體。

她的紅衣在夜色中如常搖曳，未曾改變。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sSfPlCEF
但對方眼中，她的紅，正悄然轉為一種安靜的藍——

那是一種錯覺，也是一種投射。

是那舞者最後的滿足，是一場無聲的錯認——一種來自被看見、被承認、被帶走的幻想。

她不解釋這些。她也不需要。

她只是轉身，離開了。

外頭無風，夜很沉。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NBlu8p7D2
她什麼都沒帶走，但她知道，有一部分會留下來。

那不是因為她願意，而是因為——有人跳出了讓她停下腳步的舞。

而她，總會繼續走下去，直到下一場舞，下一個錯拍，下一個動容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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