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彼方的約定 - 第四十七篇：你會記起自己的名字嗎

黑暗無邊地包圍著他，像是深海最底層的沉寂。他漂浮著，失去了方向、重量、甚至對時間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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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那一片寂靜之中，他的心中浮現出一絲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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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真的忘記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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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還記得，我還記得那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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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的聲音在虛空中迴盪，沒有回音，也沒有任何實體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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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夢想⋯⋯他想看更多的世界，想要逃離那個地方。那不是我嗎？那是我一直以來遵守著的約定，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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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中帶著某種自我說服般的倔強，然而當語句落下，沉默依舊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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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麼，我會想不起來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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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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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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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聲音輕輕地敲擊了他的意識，如水面投下一顆石子，微波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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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聲音穿透虛空，如同遠方的輕語，在黑暗中輕喚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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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仙凪人，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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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皮微微顫動，意識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拉扯著往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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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劇烈的光線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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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抽一口氣，猛地睜開雙眼。刺眼的白光讓他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像是剛從漫長的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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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一股乾燥的風從耳邊掠過，帶著太陽照射在肌膚上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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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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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陽光直直地照射下來，令他有些睜不開眼。他坐起身，喘息了一下，眼神迷茫地掃視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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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刻正躺在一處草地上，青草輕拂著他的衣角，遠處的空氣被陽光烘暖，空曠而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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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地平線上，聳立著一座熟悉的城市輪廓，那座曾經永夜不歇的城市，如今終於迎來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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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回白晝的「永夜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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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來得及理清思緒，就聽到一道帶著調侃意味的聲音從旁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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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有必要忽略我嗎？還是說⋯⋯你這麼快就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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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一驚，猛然轉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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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少女站在他身側，手插口袋，身穿白色實驗袍，筆直的烏黑長髮在陽光下微微飄動，眼神帶著那熟悉的銳氣與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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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下，聲音帶著不可置信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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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艾拉露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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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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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現在認出來？還真是健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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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怔怔地看著她，眼中混合著驚愕與一絲說不出的懷念。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彷彿隔著一段遺失的時間重新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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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抬起手，擋住從天頂落下的刺眼日光，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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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艾拉露恩。妳是真的，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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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微微挑眉，臉上的表情彷彿被這問題噎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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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問法很奇怪欸，什麼叫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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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中夾雜著不悅與一絲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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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簡短地將剛剛自己在記憶之泉所經歷的幻境說了一遍，從鈴仙月兔的啾啾聲，到布蕾蒂雅突如其來的出現與那令人不安的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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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之後，艾拉露恩摟著手臂，語氣明顯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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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可能是跟那個叫作布蕾蒂雅還有鈴仙月兔一樣的東西？幻覺？記憶的投影？一團黑潮假冒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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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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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毫不猶豫地點頭，金色雙瞳凝視著她，眼中閃爍著一絲懷疑，卻也隱隱藏著某種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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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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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照你這種邏輯來看，我不管說什麼，你都會覺得我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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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聰明啊，艾拉露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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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語氣淡然，嘴角微微上揚，彷彿帶著一絲熟悉的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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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記憶裡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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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還真是讓人有點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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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眯起眼，臉上的表情變得銳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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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樣吧，我們來說說只有『我們兩個』知道的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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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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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點頭，思索了幾秒後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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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妳對我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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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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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地回答，語氣平靜得過頭，像是說著午餐吃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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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還記得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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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露出有些複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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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剛見面就下藥，還是會死人那種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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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攤了攤手，一臉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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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記憶點不是很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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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苦笑了一下，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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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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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眼神突然銳利起來，嘴角微微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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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我在城市中心演講時，被槍擊中，你的干擾裝置害我防護罩失效⋯⋯是你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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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妳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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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回答得比她還果斷，甚至都不帶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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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臉色一黑，忍不住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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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把我說的話直接重複利用，這種回答讓人氣得牙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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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白袍上的塵土，然後偏頭看了凪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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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換個地方吧，在這裡說話感覺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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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還是去個陰涼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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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低頭看了一眼腳下幾乎寸草不生的土地，感覺整片空地像是經歷過某場災難後才得以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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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帶頭往城市的方向走去，凪人緊跟其後。遠方的城市輪廓逐漸清晰，高塔、玻璃穹頂、還有中央廣場的塔樓，這正是他離開後的永夜之城，只是現在的它，終於迎來了久違的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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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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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半途時，凪人忽然開口，語氣中帶著一點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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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鈴仙月兔離開之後，妳過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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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腳步微頓，頭也沒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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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之前不是才在手機裡聊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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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像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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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乾笑了一聲，手指不自覺地抓了抓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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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你這麼快就忘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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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揚，語氣帶著點懶洋洋地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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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好像也只有在離開之後聊過那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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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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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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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抬起手遮了遮陽光，語氣柔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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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真的，我過得還行啦。雖然一開始有點麻煩，但總有人得站出來收拾那些亂局，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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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從根本上來說，一切還是因為我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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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倒是還記得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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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邊說話一邊穿過城市外圍的道路，陽光灑落在淡白的建築牆面，遠處街道上還有幾個居民在檢修路燈與設備。經過廢墟重建後的永夜之城，雖然還有不少痕跡，但總算有了「人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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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城市現在，還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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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都是多虧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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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妳好意思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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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輕笑了一聲，繼續往城市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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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到了一處城市高塔的頂端。光線透過穹頂玻璃灑落進來，塵埃在光柱中緩緩飄浮，彷彿時間也變得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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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靠在欄杆邊，遠望著下方重建中的街道。凪人則坐在一旁石椅上，看著對方側臉，半晌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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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拂過塔頂，白袍微微飄起，寧靜，安然，像是一段早已逝去的午後記憶，明明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它發生在哪一年、哪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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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艾拉露恩輕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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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仙凪人，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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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一愣，抬起頭，眉頭緊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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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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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依舊沒有轉頭，只是望著遠方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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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了別人的名字，以他的身份代替他活下去⋯⋯你真的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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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似乎被一瞬間凍住，沉默壓在凪人心頭。他睜大雙眼，嘴唇微張，卻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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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像是在確認什麼。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體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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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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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帶著驚疑與痛苦，喉嚨像是被什麼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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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艾拉露恩，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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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眼前的少女，那個曾經堅強又狡黠的艾拉露恩，但此刻，卻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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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否認，只是慢慢轉過身來，眼神平靜，語氣也毫無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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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來說，把自己的名字捨去，用別人的名字、別人的身份活著，就是對他最好的報答嗎？還是⋯⋯其實只是想要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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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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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激動地搖頭，聲音一點點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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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過要取代⋯⋯我只是⋯⋯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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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後，腳步踉蹌，像是整個世界都在指責他。他拼命想要解釋、想要說出內心真正的理由，但嘴裡吐出的話語卻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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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活下去。想完成他的夢想⋯⋯想替他看看這個世界，想替他⋯⋯走完他沒走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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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腳邊傳來濕潤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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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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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滴黑潮悄然湧上塔頂的石磚，如同墨滴墜入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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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第二滴、第三滴，黑色的液體如汙泥般從四方牆壁、縫隙、天空邊緣逐漸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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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光開始顫抖，像是投影機中的影像遭到干擾，扭曲、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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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樓在風中逐漸剝落、溶解，石柱垂落如融化的蠟燭，整座城市彷彿要被這股黑潮徹底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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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露恩站在原地，黑潮已淹過她的足踝，腰間，肩膀，甚至來到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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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依舊一動不動，沒有掙扎、沒有抵抗，只是看著凪人，像是要把這最後一刻刻印進他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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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願意記起⋯⋯這樣的你，又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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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人的身體也被黑潮緩緩吞噬，視線一點一點模糊，世界變得失重而無聲。最後一刻，他看見艾拉露恩的背影，在黑水中漸漸消融，如同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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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識也隨之被無盡的黑暗拉扯、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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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沉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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