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彼方的約定 - 第二篇：做自己就好

清晨的霧氣漸散，樹林間透下斑駁光影，像一層薄紗輕輕覆在萬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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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蕾蒂雅坐下後，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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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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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的旋律宛如從深海中浮起，清澈、柔和、纏綿，如霧中細雨潤物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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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音如溪流潺潺，中音似風穿林葉，高音則輕巧如晨鳥飛掠雲層，瞬間為整片森林添上了些許不屬於現實的夢幻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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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陌生女子的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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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似乎有某種魔力，勾勒出她內心深處最深層、最不願觸碰的東西──那些她以為早已封存的過去，如今竟隨著一段段旋律，被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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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蕾蒂雅閉著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隨著樂音輕輕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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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塔之巔墜落的星辰，曾擁有無垢銀冠與不問世事的夢。她的名，被寫進史冊，卻從未被真正記住；她的影，被映在窗櫺，卻沒有人回頭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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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開眼，注視著凜夜朔月的雙瞳，音調不變，依然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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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是月下之子，被期盼、被捧高，可在一場沒有宣告的清晨──她被沉默地遺棄，像是多餘的光，從此沉入無人之境，連名諱都成了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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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微微一震，指尖下意識地蜷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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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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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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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她自己，也不想去記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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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蕾蒂雅笑了笑，放下雙手，琴音停在半空，餘音繚繞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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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是不是讓妳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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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輕快，不再像吟詩，而是換上了更貼近日常的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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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覺得妳好像在意著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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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撩了撩耳邊的長髮，語帶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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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就詩興大發⋯⋯不過我覺得妳應該是不會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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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沒有回答，她只是沉默地坐著，像是風中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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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那雙異色的眼眸，卻比任何語言都要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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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閃爍的，不只是震動與迷惑，還有一絲早已壓抑許久、卻無法否認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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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依舊在林中緩緩飄蕩，像是刻意為這段沉默鋪墊著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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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凜夜朔月，終於低聲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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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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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極輕，像是怕驚動了某個過去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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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照著他們的期待行動，沒有質疑過任何命令，沒有違抗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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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凝視著前方的某片空氣，那裡什麼也沒有，卻彷彿映出了無數過往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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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心盡責，完成每一件任務。即使不理解其中的意義⋯⋯我也從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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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吸了口氣，彷彿每一個字都帶著重量，從胸口拉扯著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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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最後⋯⋯我還是遭到了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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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蕾蒂雅沒有打斷她，甚至連琴聲都漸漸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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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的手指在腿上緊緊握住，指節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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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那是必要的決定。說我是⋯⋯不能留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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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掩住了眼底那片冷靜表面下的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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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才明白，在他們眼裡，我並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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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把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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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輕輕吹過她的髮絲，她的聲音卻冷得像夜裡的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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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需問理由，也無需有情感。只要鋒利，只要服從，就足夠了。但一旦出鞘太久，不再聽從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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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聲一笑，那笑卻比沉默還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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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該被收回、被銷毀、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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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蕾蒂雅輕輕將琴抱入懷中，坐得離她近了一些，語氣溫柔卻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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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把劍若已學會用自己的方式看待這個世界，那她就早已不是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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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手指，在朔月眼前比劃了一下，如同點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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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現在會感到痛，會想問『為什麼』，那就證明⋯⋯妳不是被遺棄的劍，妳是從遺棄中生長出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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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看向她，眼裡浮現出一絲不可言喻的複雜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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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反駁，也沒有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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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靜靜地凝視著這個奇怪又溫柔的吟遊詩人，像是在心裡悄悄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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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我⋯⋯可以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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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蕾蒂雅沒有再說教，只是伸手，撿起地上一枚落葉，輕輕放進朔月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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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這世界什麼人都有，哪怕是曾經被當作武器的，也有活著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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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著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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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能成為某人的故事主角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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