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爾謝的懸案 - 她的身體先被風吹動

隔天一早，姐姐的窗簾沒拉上。

我從自己的床望過去時，剛好看到她站在玻璃前，頭髮垂在肩上，一動也不動。

不是望風景——她在等什麼。

我們沒交談，直到早餐時間。

旅館餐廳的氣氛一如往常，但我開始發現一些奇怪的事。

爸爸跟媽媽在窗邊低聲說話，說到一半會刻意停下來，等我走遠才繼續；奶奶拿著一本雜誌翻了半天，裡面每一頁都是空白的。

我走過去坐下時，她合上雜誌，換上笑容問我：「今天想去哪？」

我想說「姐姐呢？」但沒說出口。

因為她早已經從餐廳的另一側消失了。

—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站在旅館外的小廣場中央。陽光明亮，沒有雪，但她穿著厚外套、戴著手套、脖子上圍著那條從小用到大的紅圍巾。

她像是在迎接什麼。

「這裡很冷嗎？」我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轉頭對我笑了一下。

「我剛剛聽到有人喊我。」

「哪裡？」

她指了指廣場對面的一棟小屋，屋簷下空無一人。

「妳又夢到了？」

「不是夢。」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是風在喊我。」

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

午餐後，她主動說想去散步。

爸媽看了她一眼，又同時轉向奶奶。奶奶點了點頭。

「不如妳陪她去吧。」媽媽說。

我當然願意。但我知道，他們是在做某種「轉交」。

就像把責任推給一個不知情的人，而那個人就是我。

—

我們沿著旅館旁的步道慢慢走著。雪地被踩得有些鬆軟，風不大，但她的頭髮卻時不時被吹起來——而我沒感覺到風。

「妳感覺得到風嗎？」我問。

她點點頭。

「那妳知道它會說什麼？」

她沒看我，只是望著雪地前方輕聲說：

「它說——妳不能走，但我可以。」

我停下腳步。

「為什麼是妳？」

「因為我是雙胞胎裡那個比較敏感的。」她抬起頭笑了笑，「妳從小就比較理性，比較堅定。我不同。我總是會在意那些別人聽不見的東西。」

我喉嚨一緊，開不了口。

「但妳不能讓它帶妳走。」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妳說過，我不是妳的影子。」她低聲說，「現在，終於有個地方，是只屬於我的聲音。」

—

我們一路無語走回旅館。

進門前，姐姐停下腳步。

「妳記得我們剛到的那天，旅館門口那棵樹嗎？」

我點頭。

「今天早上，我發現它不見了。」

「不見了？」

「連地上的洞都沒有，就像它從來沒存在過。」

我猛地回頭看那個方向，果然，什麼都沒有。

我記得那棵樹，斜斜地長在階梯旁，曾經還有雪掉在爸爸的脖子上，讓我們笑了好久。

現在，地是平的，雪是齊的，連一片葉子都沒有。

姐姐輕聲說：

「妳看，這城市在抹去我們記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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