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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比奈同學——!」
我不再躲在樹後,而是走到路中心,壓抑著悲慟地喚起那個守墓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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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人像是微弱地有反應,在接收到聲音後呆滯住,慢慢轉頭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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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情還是那副不變地呆滯而顯疲憊的無表情,再也不是我熟悉的那個「溫柔親切」的笑容。
比起這個,我更在意著她的左眼是血紅色的,瞳孔顯白,眼底旁有數根青筋顯現出,血液凝結在了她左臉上,左臂像是那些喪屍一樣有著青筋顯現而蒼白無血色,就像是那些感染了喪屍病毒的人有的特徵,但有一條血染的絲帶結實地綁住了左上臂,左臂以外的地方似乎還像是人類有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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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朝比奈同學是半喪屍化了,嘴邊是喪屍特有的低聲呢喃,但是沒有主動襲擊我,看起來是保有著自我意識的存在。這就是神代同學所說的「在神高避難的同學也未必能接受她的原因」吧,但是宮女高中應該是能夠接受她吧,畢竟她一直都在幫助大家,大家也希望能幫助她才對。即使只是我的任性,我也想要把朝比奈同學帶回去宮女那兒避難,這兒實在是什麼都沒有,而且充滿了悲傷,我希望她能夠振作起來。看到了她的這種模樣後我無法讓她獨自留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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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比奈同學聽到我的叫喚後只是靜靜而疲憊地看著我,然後夕陽最後的餘暉被夜幕蓋上了,陰影中的她卻是顯得比剛剛更清晰起來。這個表情和當時在大雪天的弓道場裡窺視到的她一模一樣,有點可怕,如同另一個人似的,卻又有種感覺像是此刻的她才是真實的那個她,沒有所謂的「完美」外殼下,只是朝比奈同學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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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把更空染成和朝比奈同學一樣的髮色,就像是訴說著她本來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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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本來是透明的,她有著各種各樣的氣體和粒子存在著,太陽讓讓海洋的顏色投影散射在她的身上,所以她被染上了藍色。當太陽漸漸離去,轉變了角度又讓天空染上壯麗的橙紅。當太陽真正離開時,被掩蓋的黑暗才被顯露出來,但那黑暗不是醜陋的,而是一直被隱藏在背後那片浩瀚並蘊藏無限的星光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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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她容許著雲霧自由地漂浮於她身上,容許了太陽的光輝,容許了暴風、雨水與雷霆隨便地改變著她的顏色。而她本來的顏色必定是比任何偽裝都要美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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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願意看到本來的她展現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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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讓我來幫忙吧。」
本來想要邀請一起回去的話語去到嘴邊變成了另一回事,我慢慢接近她並從她手上拿過鏟子。
她沒有抵抗地讓我接過了鏟子,靜靜在一旁看著我把餘下的土埋回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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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成後為墳墓獻上了一朵花,也在其他之前經過的墳墓上放著花朵。朝比奈同學把手伸向我,像是想幫忙把花放到墳墓上,但是我搖了搖頭,只是讓朝比奈同學就這樣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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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做的已經夠多了,可不能讓她幫忙把我想要獻上的禮物放到墳頭,禮物總是親手送上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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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事完成後我了解到天色已黑,現在絕對不是回去的時候,夜晚是危險的,喪屍最活躍的時候,所以我只有留在這兒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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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比奈同學現在都住在這兒嗎?」我詢問她,她只是看向了遠方。
「可以帶我去看看嗎?」首先先試著了解她吧。
她點點頭然後走向了遠方,我默默跟在了後方,她把我帶到了一處本來是戶外舞台的地方,那兒有一些帳篷,她則是走到了其中一個帳篷中,我隨後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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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裡近乎什麼都沒有,沒有什生活的氣息可言,但有幾個東西看起來不是必須品卻顯得有點舊。我本想觸碰其中的畫簿,但朝比奈同學緊張地發出了聲音,我理解到那一定是對她來說不可缺的東西——音樂盒、畫簿,以及手臂上的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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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只是想看看,那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吧。」
朝比奈同學點點頭,遲滯地拿起了畫簿,一頁頁翻開給我看。
畫簿中畫了一些像是草圖的東西,像是絕望的人從黑暗中追逐光明,或者是類似的畫作。而朝比奈同學翻到了其中一頁時身體僵直住了,那一頁畫著很多人,有朝比奈同學、小繪名、小瑞希、宵崎同學,以及其他像是Vocaloid歌手,朝比奈同學停在這頁很久,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能感覺到驚訝,但是她的手在戰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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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那四個墳墓,朝比奈同學是想要一同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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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比奈同學大概是個感情比較遲頓的人,面對著畫著死去的好友的畫作都沒能立即哭出來,僅能靠不自覺身體反應反映著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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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連自己沒有事都說不出口,除了喪屍發出的嗚咽外她沒能說出任何話語,現在的她連那個「溫柔親切」的笑容都裝不出來了,只剩下這個眼神空洞疲憊的無表情。卻日復一日埋葬數不清的屍體,建築了那麼大片的墓園,這片墓園沒有盡頭,在喪屍病毒存在的現在,死亡是沒有休止的。朝比奈同學是否想藉由重複埋葬著虛無,希望撫平自己對自己的怨恨——那沒能保護好友的罪名狠狠壓住了她。所以神代同學說了她在贖罪,無止境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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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說什麼,這一切終究只能算我的想像,我想要給她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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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抱住了朝比奈同學,她身體緊繃了起來,想要掙扎著,似乎否定著自己被擁抱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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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已經夠了,沒有人會責怪你的,請休息吧。」
我撫摸著她抖動的背部,希望撫平她的悲傷,希望她能停下來,希望她能對自己好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漸漸地她放棄了掙扎,取代之的是平穩的呼吸,似乎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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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維持緊抱她的姿勢睡著了,只希望她能安穩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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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把日光帶來了,日光從帳篷布縫中漏進來,灑落在我們身上,把我們從不深沉的睡眠中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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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比奈同學,早安。」懷中的朝比奈同學輕微抖動了下,似乎醒來了。
「肚餓嗎? 神代同學託我帶來了一些補給品。」
朝比奈同學搖搖頭表示並不餓,可是我看著她稍顯瘦弱的身軀,不難想像她這段日子根本沒有好好吃飯,還要每天做著那種勞動,想著就覺得在虐待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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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餓也吃點吧,你每天做著那些工作也需要能量,累了就要休息補充能量啊,要好好對待自己啊。」我忍不住強硬一點也要讓她吃東西,讓她能善待自己。看著現在的她我不禁也想起自己的妹妹小志,她同樣是個會逞強的可愛的好孩子,我總會忍不住抱住她黏住她向她撒嬌,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但我現在也必須盡快帶物資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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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比奈同學在我的強硬態度下勉為其難地吃下了早餐,然後我邀請她一起回校,我必須要帶她回去,不再讓她獨自留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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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朝比奈同學,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嗎? 我想要和你一起回去。」
我伸手向她,她卻遲疑了很久都沒能接過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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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再次是這樣,朝比奈同學總是不自覺地拒絕著別人的好意,從來都不漏出弱點,即使現在崩潰到「完美」的面具都不復存在也還是習慣性地沒能接受別人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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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不知道如何去幫助她,我一直在等待著她向我求助,但是這樣完全是不行的。
畢竟此刻我所看到的她變得如此脆弱,卻仍然沒有任何的求救。也許我早該意識到她是不懂得向別人求助的,所以才脆弱而強大,這才是她那份完美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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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使是強硬,我也要帶她回去,這是我自以為是的幫助,我不想要放開像是快要消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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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容易迷路,不知道如何回去宮女高中校舍,可能需要你帶路呢。就像之前那麼樣,請你帶我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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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比奈同學很溫柔,從不拒絕任何人的委託,不懂拒絕委託,總是在幫助四周的人,所以如果是一個拜託的話,她是會答應我的。她也是其中一位一直把容易迷路的我帶到目的地的人,像是以前去弓道場時走錯方向,又像是之前表演回不到自己團體負責的舞台時,都是她把我帶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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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朝比奈同學很遲疑,看起來想要跟我走,但又有所顧慮。
畢竟這裡也是充滿她回憶的地方,她的三個好友都被葬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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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想帶上的話都帶上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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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點點頭,把一直用來挖泥的鏟子帶上,把昨天看的那本畫簿和一個小小的音樂盒帶上了。
我並不意外,畢竟是對她來說是一直陪伴她的物件以及很重要的友人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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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終於接過了我的手,和我一起離開了這個她一手打造的荒涼的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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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一定要幫助到朝比奈同學,我下定決心和她一起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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