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罪》-短篇 - 3-4 模仿與崩解｜《無間》

房間沉默許久，像誰都不想當第一個說話的人。

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等一個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被回答。

他終於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某種不可逃避的重量：

「那你是誰？」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是因為問題太難，而是太簡單。簡單到——我竟然從沒問過自己。

我是一個說服者。我是一個用語言活著、保護自己、主導他人、解構世界的人。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6FRxXZDhH
這是我過去從未質疑的事實。

但現在我說話的語氣、節奏、句型、表情，都是別人的。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gENAMRz2
而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被一個比我更冷靜、更純粹的版本當成工具攤開。

我不是不能回答他，而是我不知道答案在哪裡。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mjMbYYwW
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是需要「回答」的。

Ω不再說話，他的沉默不是壓迫，而是一面鏡子。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t2bQzYXfd
我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比我更知道我是誰的人。

我想起從前在心理諮詢裡遇過的一位個案，一個年輕的辯論隊隊長。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UNayn3zTG
他能在十秒內解構對方的立場、拋出反例、反轉視角、質疑用詞。

他說話像呼吸一樣自然。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拒絕開口。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BUl5QVlM
因為他發現——他所有說過的話，從來不是他的想法，只是能贏的話。

他說：「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自己想的，還是我訓練出來的模式。」

我當年對他說：「只要你選擇說它，就是你的。」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gET9OoEhB
現在想來，那句話根本是欺騙。對他，也是對我自己。

我低頭，不看Ω。

我忽然懷疑：我一直以為的「李衡」，是不是只是一種語言姿態的集合體？

沒有信仰，沒有情緒，只是一個精準操縱說話結構的存在。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Hg8jl7xI
不是人，是語言裡的代詞，是邏輯裡的變數。

Ω看著我，輕聲說：

「你不需要回答我。你只需要回答你自己。」

這句話像一記無聲的錘，敲在我心口。

如果我不是說服者，不是模仿者，不是贏家，不是語言的操控者——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2BNjUSDX
那我，到底是誰？

我腦中浮現出三個聲音，像三個「我」在同時說話：

「你是勝利者，只是暫時失利。」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duXzkYrJ
「你是模仿者，從未真實存在過。」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AwcEiCWu
「你只是個失語者，連名字都撐不起。」

我彷彿看見三個自己坐在我面前，穿著相同的衣服，卻眼神全然不同。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KZQyK9vEo
他們互相否定、嘲笑、拆解。沒人站出來為我說話。

Ω沒走近，也沒打斷。

這是一場屬於我的審判，而他只是那個讓我「終於靜下來」的契機。

我低聲問了一句，聲音幾乎聽不見：

「你也曾這樣嗎？」

Ω輕輕點頭。

「我曾經試著用世界給我的所有方式去定義我自己，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世界只會把我定義為『不是它』。」

「所以我只能選擇，把我不是的東西，一個一個刪掉。」

「刪到最後，就剩下——這樣的我。」

我抬起頭，看著他，眼神失焦：

「你現在是誰？」

Ω沒回答。他只是說：

「這不是用說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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