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罪》-短篇 - 第一章｜列車啟程

我是在一陣微妙的震動中醒來的。像是列車啟動時那種剛柔並濟的搖晃，沒有鳴笛，沒有光線變化，只有穩定、沉默地向前行駛。

睜開眼時，我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夢。

車廂空氣中帶著鐵銹味與皮革陳舊的氣息，天花板上綴著模仿古典風格的吊燈，玻璃罩泛著模糊的光。

我坐起來，看見其他人也陸續甦醒。

七個人。包括我在內。

沒人說話，僅僅是彼此打量。像七張無法相互解讀的臉孔，被擺在一個劇場中央，等待開場的鐘聲響起。

但我不是觀眾。

我是觀察者。

女人。年紀大約五十多歲，抱著自己坐在角落，眼神渙散。她的指甲幾乎咬光，手指紅腫發炎。

男子。壯碩，約莫四十歲，眉骨突出，右手手背有著不自然的骨折痕跡。他是第一個嘗試開門的人，也在三秒內暴躁地拍門咆哮：「這是哪裡？！誰在搞鬼？」

我沒有動。只是心中輕輕記下一筆：「反應過激型，易成焦點。」

其他人——瘦削的年輕人、衣著花俏的女孩、冷面短髮女主管、沉默無語的陰影男子——都還在適應現實。

我習慣比他們早一步接受現實。

我是心理學者。觀察與等待，是我職業的一部分。

就在眾人還在困惑與焦躁中時，我做了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動作——

小到連鏡頭都無法確定我是否真的做了什麼。

某個細節，被我「順手處理」了。

那會派上用場的。只是還不是現在。

螢幕在我們正前方亮起，黑底白字，只浮現三個字：

誰有罪

沒有人解釋。也沒有人有時間去問「這是什麼意思」，因為接下來，螢幕播放了第一段影片。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DJBOGGkw

📽 第一段影片：趙子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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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從監視器開始，黑白色調，標註時間碼與地點。

走廊狹窄，一名年輕女子蹲在角落，不斷用雙手保護頭部。身穿運動服的壯漢正用木棍對她連續重擊，力道兇猛，咒罵聲不斷。

「妳又拿錢給妳弟！我說過幾次了？！這個家是我養的！」

女子一聲不吭，只是痛苦呻吟。男童的哭聲從房內傳來：「爸！不要打媽媽了……」

男人停了一下，轉頭往屋內走去。

畫面轉場，切到客廳監視器。

男童縮在沙發一角，全身顫抖，嘴唇發紫。

男子抓起那孩子，用手背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這死小孩還敢多嘴？！你也跟妳媽一樣，欠管教！」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6ehygx2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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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就是一陣毒打

最後畫面定格在孩子嘴角滲血、瞳孔震驚的畫面。

下方浮現文字： 趙子昂

我聽見旁邊有人倒抽一口氣。那個瘦弱的年輕人瞄了趙子昂一眼，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LIuzcaNT

📽 第二段影片：陳念慈

螢幕另一畫面開始，是一段手機拍攝的家庭影片。

明亮廚房中，桌上擺滿了剛買回來的名牌包、保健品、香水與大量高熱量甜點。畫面顫抖，一名少年對著鏡頭說話，聲音顫抖卻盡量冷靜：

「這是我媽今天的花費……大約兩萬三千塊。我爸昨天離開家了。他說他不想再跟一個活在幻想裡的女人過日子。」

畫面一轉，是監視器拍攝畫面：客廳角落堆滿未拆封的包裹與食品。中年婦人坐在沙發上，雙眼空洞，正在往嘴裡一口接一口塞著薯片與蛋糕，電視音量開得很大，正在播購物頻道。

男孩的聲音再次入畫：「我每次勸她，她就說她活著唯一的樂趣就是花錢跟吃……但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畫面切換——孩子站在社會局的辦公室裡，眼圈發黑，指甲被咬爛。他對著社工低聲說：

「我媽媽欠下六十萬卡債，我已經休學在工地打工了。她還說我不懂她……說我沒資格管她。她還笑……她還說這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候……」

最後的畫面，是醫院急診室外。

少年從五樓一躍而下，當場死亡。圍觀群眾尖叫，手機錄影紛紛舉起。

下一幕，警察進入陳念慈家中。她坐在原地，雙眼空洞地抱著一件兒子的襯衫，身旁仍是一堆甜食與快遞包裹。

警察說：「妳兒子從大樓跳下去了，當場死亡。」

她輕輕地「哦」了一聲，然後拿起一塊布朗尼往嘴裡塞。

螢幕下方文字浮現： 陳念慈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VGQVQ8r2

接著螢幕更新：請為你認為有罪的一人投票。得票最高者將接受懲罰。若票數相同，將一同受審。

車廂四周的牆面上依序打開七個投票面板，就設在每個座位旁邊，像是早就安排好一樣，觸控面板上浮現七個名字。

此時，趙子昂忽然衝了出來，怒聲咆哮：

「這什麼狗屁東西！那根本不是我！你們信這種玩意？！」

他的聲音大如雷，拳頭握緊，像下一秒就會揮到誰的臉上。

我不說話。

我只是輕輕地，朝離我最近的年輕女孩點了點頭，用幾乎氣音的聲音說：

「妳有注意到嗎？他剛才吼那聲……他的情緒是不是更激動了一些？」

她本能地點頭。接著我又轉頭對旁邊的短髮女主管低聲說：「妳不覺得這樣的人留到下一輪太危險了嗎？」

她沉默兩秒，說：「你說得沒錯。」

我按下了票。

不多不少，剛剛好。

結果浮現。

得票結果：趙子昂：6 票陳念慈：1 票

趙子昂愣住，喉頭發出難以置信的哽咽：「你們瘋了……是她逼死兒子的啊！我救了……」

地板下機械張開，幾根金屬鉤子迅速鉗住他的四肢。他嘶吼、掙扎、詛咒。

然後——酷刑開始。

我沒移開視線。

他死了。

幾滴血濺在我鞋子前的地毯上。

我靜靜望著那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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