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罪》-短篇 - 3-5｜最後一夜的分手儀式

林彤是晚上九點多來店裡的。沒買東西，也沒說話，只是站在門口，望了我一眼。

我走出去陪她坐在騎樓邊的長椅上。她手裡捏著一封信，那紙被揉得發皺，卻始終沒攤開。她看起來像是剛哭過，但又乾得很快——就像她這段時間所有的感情一樣，來得太急，走得也太快。

「今晚是最後一晚了。」她說。

我沒問她為什麼。

她頓了頓：「他問我一個問題。」

「什麼？」

她吸口氣，低聲說：「他問我——妳愛我嗎？」

我沒有立刻回話，只是靜靜地等她說下去。

「我說不出口。」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我本來以為這句話很簡單的，三個字。可那時候我張開嘴，什麼聲音都沒有。」

她笑了笑，眼角泛紅：「我看到他的表情，一瞬間……很失落，但又很期待，好像下一秒我就會改口一樣。於是我鼓起勇氣，說了一次。」

「我不愛你。」

「然後呢？」

「他眼神變了。」她搖搖頭，「那一刻我才發現……我不是不愛他，而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我愛上的，是我幻想中的他。」

我沒有說話，只聽她繼續。

「他崩潰了。」她低聲說，「說我變了，說我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感情，還說——他會想辦法讓我再愛上他。」

我倒抽一口氣。

「我那時候真的很害怕……但我還是告訴自己，要再說兩次。因為只要我再說兩次，就能解開這一切。」

「然後妳說了第二次。」

「嗯。」

她沉默了一下，聲音顫抖得像風中快斷的風箏線。

「我說完第二次之後，他的情緒像是徹底斷線了……他坐在那邊笑、講一些有的沒的，還問我記不記得他第一次見我的時候穿什麼。我根本不記得……因為那根本不是我們的第一次。」

我聽著，心裡有一種淡淡的酸。

她緊接著說：「最後我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對著他說——對不起，我不愛你。」

第三次。

她終於說完那三次。

「他怎麼樣了？」我問。

「他就停下來了。」她低聲說，「像是忽然從一個夢裡被踹醒一樣。然後他說了一句：『我怎麼會坐在這裡？』」

合約，終於解除。

她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把那封揉皺的信放進我手裡。

「可以幫我燒掉嗎？」她說，「我不想留下這段戀情的任何東西，連紀念品都不想要。」

我點點頭。

她離開後，我回到店裡，把信放進焚紙箱。火苗舔著紙面，我聽見那封信最後燒盡時的聲音，就像那場假戀愛——華麗地開始，悄無聲息地結束。

林彤事後來到店裡，站在靠窗那個角落，有點拘謹地說：

「最近還缺人嗎？我想在這裡打工。」

我本來想幫她找張椅子，李衡卻早一步開口，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

「我不收半醒的員工。」

她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聲音很小，像是對自己說的。她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卻越想越不是滋味。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RzBAfhoG0
她只是被拉出了夢境，可她還站在夢的原地，不知道該往哪裡走。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Y1RIPsue
那張椅子上沒了她，但我總覺得空氣裡還殘留著那種「努力裝作沒事」的香味。

我後來問李衡：「你早知道她不會清醒吧？」

他沒正面回答，只淡淡回了一句：

「她不是第一個。」

我是薛語晴。

我見過有人花錢買一段完美戀愛，也見過有人用一句話把整段感情燒成灰燼。

戀愛不是故事裡的玫瑰，而是現實裡的倒刺。

想要浪漫，就得先準備好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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