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罪》-短篇 - 2-2 技術無效的地獄｜《無間》

這一次，房間與前一次幾乎一模一樣。

桌子、茶壺、光線角度，甚至空氣的濕度都沒變。Ω已經坐在那裡，像是根本沒有離開過。

他看著我進來，眼神不驚不喜，只淡淡道：「第二次了。」

「次數重要嗎？」

「不，我只是尊重努力的人。」

我沒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桌前，環顧四周，彷彿在確認這場「對談的舞台」是否真的與記憶無誤。然後我說：

「你知道嗎？我很久沒有這麼清楚地感受到『無力』了。」

Ω沒有反應，只是安靜地看著我。

我慢慢坐下，語氣刻意放輕。

「你知道我是怎麼進入這裡的吧？我在列車上，玩了一場心理操控遊戲。我說服了一個女人選擇死，然後我也選擇了自己。」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0K9PZztz
「但我不是懺悔才來的。我以為……那會是出路。」

Ω低頭倒了一杯茶，不置一詞。

「你或許覺得我還在演，但老實說，我自己也不太確定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Yg4durU2
我笑了笑，聲音帶著疲憊。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真正想說服別人，是我十七歲那年。」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hJ4IhuC8
「那時候我母親躺在病床上，得了晚期肺癌，意志極度低落。她拒絕治療，說自己活得夠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9Fhc5yNtK
「我當時太怕了，我沒辦法接受她離開。於是我把所有能說的都說了。我講未來、講回憶、講家庭、講我自己……最後她妥協，勉強活了兩個月。」

我抬頭看向他。

「你猜她臨終前對我說什麼？」

Ω靜靜望著我，沒有答話。

我用幾乎要斷掉的聲音說：

「她說——你說得真好。以後別再對你在乎的人說這種話了。」

我說完，沒有急著等反應。我只是看著他，眼神坦白，沒有計算。這不是操作，是暴露。我試圖讓他看見我脆弱的一面——讓他知道，我不是來贏的，而是來承擔的。

Ω沉默了片刻，然後放下茶杯，語氣緩慢地說：

「這確實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你講得也很動人。」

我心頭一動。

「但你知道問題在哪裡嗎？」

我警覺起來，卻沒回答。

「這個故事，你練習過無數次吧？」

我愣住。

「你知道怎麼在眼神中加入遲疑，怎麼在呼吸裡加重停頓，怎麼選擇不說關鍵字，讓對方自己腦補情緒。」

Ω目光平靜，聲音卻像刀劃在骨頭上：

「你不是在傾訴，你是在『布置同情』。你要的從來不是與人共情，而是你自己『看起來不像在操控他人』。」

我猛然站起，想反駁。但那一刻，我忽然感覺喉嚨像被什麼抓住。

聲音沒了。

我的嘴張著，我的胸口用力地起伏，我能感受到聲帶在顫動，肺在擠壓——但空氣中沒有任何聲音。

我想說話。想解釋。想喊出什麼。

Ω站起身，繞過桌子，慢慢走近我。他的動作不快，也不帶殺意。

他只低聲說：

「你來到這裡，仍然不願放下語言這層皮。」

他看著我喉頭掙扎的模樣，語氣不悲不喜：

「這裡不是要你說服。這裡，是要你明白——不是所有東西都能被說服。」

他手指輕輕按在我額頭。

一瞬間，世界被抽空。

我倒下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S5SyS2ldK
喉嚨像是永遠失效，靈魂卻像被活生生勒斷。

死前，我只剩下一個念頭：

失去語言之後，存在還有重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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