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惡之善》-短篇 - 楔子：第三十九次滅城

那是沒有預警的一天。

天空在中午碎裂，無風的街巷忽然響起尖銳的哨音——像是什麼東西被大地本身痛恨，從根處拔除。

「安塔鎮」的人沒有做錯什麼。他們照常上班、說謊、假笑，在公交車上對老婦假裝沒看到，在網路上轉發政府的正能量口號，也會偷偷在深夜的群組裡笑話某個剛被霸凌的校園老師。

他們知道「那條規則」：

若一地區內無真正之善者，天地將降下審判。

這並不是神話，也不是傳說，而是三十五年前就被明確證實的、可預測的自然現象——官方名為「自然災害」——但人民之間私下叫它「天誅」。

這不是預言，而是物理規律。

當最後一位真正的善人死去、逃離或被逼瘋時，世界就會來確認這裡是否還值得存在。

安塔鎮——不值得。

那天，大地如紙燃燒。人們在烈焰中尖叫，然後被泥土吞沒。眼球爆裂、骨骼扭曲、火焰從胃裡倒灌。整個小鎮在不到七分鐘內蒸發，變成一口灰白色的坑洞。無人倖存，無物遺留。

僅有一架民用無人機在空拍過程中，將畫面直播到了網路上。那段影像後來成為禁片，三秒即封，但仍有人偷偷存下。

在影片的最後幾幀，畫面抖動模糊，只見一道身影站在遠處高地上，披著黑風衣，側臉面無表情地望著那滅城的火焰。他沒有逃避，甚至像是在見證一場早已預知的懲罰。

他沒有動。

那是阿爾貝特。

之後他消失了整整六日。第七日，他出現在利亞城的中央大樓前。

他站在萬人面前，臉上沒有一絲悲憫，也沒有譴責。他對著所有攝影機、對著震驚中的記者、對著不知是否該鼓掌的政客們說：

「他們死得不夠快。這世界還活著，是因為毀得還不夠徹底。」

然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人群。

自那日起，「善」這個字，在利亞城徹底變了味。而那名目睹第三十九次滅城的男子，正準備讓第四十次來得更快——

快到這個世界再也來不及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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