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賜福平行時空-《狐緣》 - 第八章：夢醒時分，舊念歸來

這夜，鬼市雲霧低垂，萬燈如豆，街道兩側霓虹妖火交錯，映得幽宸一身素白，宛如一抹被時光遺落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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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靜地走在墨離身側，步履輕緩，神情溫順而無波。眼神裡沒有過往的凌厲與清寒，只餘稚然與迷惘，像一隻剛離巢的幼狐，被柔情細語牽引著，在世間初學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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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並未催促他什麼，十年尋覓，三年重聚，哪怕對方不記得他，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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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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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自為幽宸換過衣，梳好長髮，甚至將他的狐狸耳與尾隱入幻術之中，唯恐外界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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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鬼市，你是我帶回來的人。」他說時語氣柔得近乎寵溺，「誰敢動你，我便滅他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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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側頭看他，似懂非懂，卻沒躲，也未拒絕，只低聲應了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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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他們經過一處古舊攤位時，幽宸忽然停下腳步，望向一尊落滿灰塵的舊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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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隻斷尾的狐狸神像，雕工粗糙，卻有一雙熟悉的銀眸與神情，正對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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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了，銀瞳微微一縮，心口忽然傳來一陣說不出的悸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靜靜地喚醒他塵封的某一段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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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墨離注意到他的停頓，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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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低聲喃喃：「……我，好像……見過……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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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整個世界彷彿在那一瞬間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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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定格在那尊斷尾的狐狸神像上，胸口忽地一緊，像是有什麼壓抑了千年的情緒，在那一刻破土而出，直直撞上心魂。他眼神一黯，額角冒出冷汗，指尖微顫，彷彿觸碰到了什麼不可言說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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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一道從未有過的劇痛如劍刃劃過眉心，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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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霧深林，迷障初現。他披著銀白狐尾，警戒地睜開眼，那人穿紅衣踏霧而來，一句「你還活著嗎？」簡單直接，卻仿佛直入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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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潭之畔，初次交鋒。他記得那縷急促的靈息，那道沉進幻境的身影，他奮不顧身地衝破結界，逆轉妖力、斷絕飛升，只為把那人從死境中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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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夜裡，紅衣人伏在他胸口，低聲喃語：「我怕一睜眼，你就不見了……」語聲哽咽，像是曾經親手失去過一次，今生不敢再賭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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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祭壇石上，紅衣如火，那人伸手對他說：「既然你願留，我便為你築一座天下最盛的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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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入骨，字字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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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幕都如重錘般砸進心神，鮮明、熾烈，哪怕時間跨越千年，哪怕魂魄曾被撕裂，也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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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數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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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瞳孔驟然收縮，身形劇震，彷彿整個人要從體內炸開。他的妖力暴走，九尾驟現，空氣裡傳來「嗤啦」一聲，像是某種封印瞬間撕裂，無數靈力在經脈中瘋狂回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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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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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吼一聲，身形搖晃，眉心的妖紋閃爍不定，像是要將千年的封鎖全部燃盡。耳邊回響著那句早該遺忘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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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重來一次，我仍會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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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雙手死死抓緊胸口，彷彿要將那一刻的悸動捧在掌心不讓它溜走。靈魂與肉身之間的連結劇烈顫動，從無到有的記憶，從模糊到清晰的感情，將他整個人席捲、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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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在即將崩潰的邊緣，抬起眼，看向那個始終站在他身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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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紅衣如火，長身玉立，明明眉眼冷峻，卻望著他時眼神溫柔得近乎溺水。墨離伸出手扶住他，聲音低沉卻帶著明顯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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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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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一觸及他的肩，墨離立刻察覺到他靈息的劇烈翻湧，如同千軍萬馬洶湧而至，經脈似要撕裂。幽宸的身體正被一股強大而陌生的力量撕扯，一會兒向內收縮，一會兒又爆炸性地釋放，像要將他從這個軀體裡活生生炸裂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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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緊牙關，額上冷汗滴落，一滴滴滲入紅玉石板，瞬間蒸騰為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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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了……」幽宸的聲音喑啞，像是從深井底部傳來，破碎不堪，卻帶著決絕的清醒，「我記得你了，墨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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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墨離」，比過往任何一次都來得沉重與深刻。仿佛在這短短一聲呼喚中，他跨越了百年、千年，從記憶深淵中爬出，將他曾經擁有的一切、一個不肯忘的名字，再次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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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救我……我記得你擁我，吻我……」他顫聲說著，每一個字都像從魂魄中剝離出來，「你說過，若我願留，你便為我築最盛大的廟……那時我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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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盯著他，眼底是毫無掩飾的震驚與悸動。他想說話，卻發現喉頭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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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顫抖著伸出手，緩慢地，顫巍巍地撫上墨離的臉，指尖微涼，劃過那熟悉的眉骨與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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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答應了。可以嗎？」他輕聲問，語氣脆弱得仿佛一觸即碎，「我不要飛升了……我只想留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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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一落，四周所有的聲音、燈火、霧氣彷彿在瞬間都靜止了，只剩兩人對望之間，無聲地傳遞著灼心的餘溫與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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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一把將他攬進懷中，狠狠地、用力地抱緊，就像要將他重新揉進自己的生命裡，哪怕對方的靈息仍舊暴動不休、九尾未歸、經脈逆流，他依然一言不發地承受著他的顫抖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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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我在。」墨離將下顎抵在他的額上，聲音低得幾乎與他的心跳重疊，「就算你忘了我千次萬次，我也會讓你再記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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