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insee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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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万物都是如此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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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出生以来，我从未停止过如此赞美。年纪尚小，我无法明说那是我童年城堡的哪一处位置，但千真万确，有一座花圃，即使我父亲勤勉忠诚的仆人日夜浇灌，也无法使其中的鲜花开放。我因此有一次趁我的兄弟熟睡时走到中庭，翻身进入那一座花圃，选了一株花束，继而连根拔起。那天我终日所想不过是这株花束，唯有一株，我非要采撷；而除此之外，我以一个幼童的心性，抗拒着拔除再多。它为何无论如何都不愿开放？这一问题纠缠我许久，在将她放于手心后，我就着月光仔细端详。我一早注意到，这座不愿开放的花坛，在阳光下茎叶如同金黄发丝，而在夜晚又如在一日内老去，变为皑皑白发。我成日将这株花束攥在手中，然而直到她最终干枯，也终究未尝解答我的疑惑：我为何觉得它如此熟悉？仿佛她若开放，我除此之外再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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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困惑在几年之后解开。在我终日徘徊在回廊中无所事事时，我父亲参加了选王。家父不像我一般胸无大志，乃是先代孛林公爵的长子，时刻牢记他对祖父的承诺，将荣誉和抗争贯彻始终，虽然不幸殒命其中，我认为他大概是很幸福的。我已对他印象不深，得怪我那时实在太过矮小，而他总是昂首阔步，但想必我与他在外形上甚为相似：我和我的同胞兄弟皆是黑发绿眼，每当叔父说到我们虽然与他长相相似，灵魂却大不相同，我当他是在赞美我们行事有方，而厄文则认为他在冷嘲热讽。总之，在他骤然去世后，我们被带离过去生活的城堡，一路上被装在马车中，少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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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终于能探出头呼吸空气，叔父告诉我们将分别被寄养到沃特林和葳蒽。我当时只顾着呼吸空气，心情畅快，于是好奇地问厄文这分别是什么地方。我和他虽是孪生兄弟，但不知为何，正如仆人不愿陪我玩耍一样，厄文也与我并不亲近。除了同住一个卧室，我们甚至不多对话。他从小就花许多时间学习训练，自然比我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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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苍白，告诉我沃特林和葳蒽都在水原南部，只是中间间隔一条山脉，将孛林和沃特林分开。一想到我和厄文中间竟然会隔一条山脉，我不由觉得十分有趣，他却头一次不加掩饰地瞪了我一眼，问我是否是打定主意是我会被分去沃特林。我不明所以，实际上，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两个地名，既不明白其中区别，也不知道他们分别在哪里。但看着他伤心至极的样子，我多少也觉得难过。当我企图安慰他时，他却将我的手拍开，不再看我了。很长一段时间中，我都没有再见到厄文。——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沃特林度过的少年期，是我一生中最为漫长的日子。如此漫长，回忆起来又带着空无一物的温馨感。分明万物因为阳光显得璀璨，却显得比诺德的天空更加空洞，这种因为无从丧失而带来的安全感，一向让我感到又奇怪又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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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我身边离去时的样子是我对孛林最后的记忆。我对孛林的记忆便是那束花，和他对我拒绝。在我成年回到孛林之后，那已经是另外一个地方，而我对一些事物注定不会开放的预感和确切感觉，则停留在我第一次离开它的时候。虽然我和厄文很久未见，但无论我是谁，我在何处，都绝不能说出这样的句子：我们分别了如此久，我已经遗忘了他的样子。他是一样我无法忘记的东西，因为他生长在我的骨骼和皮肤上，即使我们在很多时候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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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仍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我是这样看着他离开，并且在一种茫然和淡漠的温暖中察觉，他和我在渴望同样的东西。他被牵着上了另一辆马车，然后牵着他的那双手猛然松开，像将他丢入海中，他于是伸手去抓住那张开的五指，终究无果。我如受神启，因为骤然领悟流下眼泪：那束花像我母亲的手。我从未见过她，因为她在我们出生时便去世，成了我夺走的第一个生命。但我仍然觉得我见过她，那宛若残枝败叶的无血色手指垂落床边，每每见到将逝之花，便提醒我她或许不甘逝去，仍要以如此形式，留存我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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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之后，每当我追逐着一个又一个女士的背影，牵住她的手指，都让我想起她。以及厄文。他是否也如同我一样渴望这容纳我们的光明，而他又将如何挣扎其中？那是我对厄文最早的记忆。好像我亲吻每一位女士，都俯身于一面镜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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