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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了点头,按下了琴键。 一个低沉的,女性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阿尔托.席格纳斯愤恨不已地说,自然引起他兄弟的困惑。他有一个真正无意义的名字,让他羡慕也注定让他无法倾诉。他不觉得自己真的会告诉他其中的缘由,或者向他说起自己的痛苦。大厅外的空气都远比其中冰冷轻快,他捂住自己的喉咙,才觉得能发出声音来。人的幸福...存在于快乐和稳定之中;当他终于觉得可以呼吸时筋疲力尽地回望门厅中的景象,看见他最小的那个妹妹,也是最终耗费了一个‘女官员’性命的那个张开整个是身体在他手臂中旋转,人群都只能为她的热切和狂热让出一条道来。此时月光和黑暗都升到最高处,就当月光要席卷大厅的时候,那影子一口就将它吞了下去。“老天啊...!”因此,随人群的惊呼,化作黑色碎屑从屋顶降落,仿佛穹顶已经消除,余下的广阔空间将他们整个笼罩在漆黑无垠的夜空下,同大部分人一样,他心中不由也为它制造阴暗和恐惧的能力生出一两分敬畏,其中唯一闭着双眼,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大概也只有在他怀中的那个女人。幸福;她的幸福,就同他的不幸一样深重。当他注视她且紧紧咬着唇瓣的时候,心安理得和安稳快乐似乎绝不是能同时得到的东西。但最让他感到难熬的绝不是她在眩晕中的自我放逐,而是在人群退开步道前他注视他的那双眼睛。也许他可以说:不,我很恨你。你是我不幸的源头。我丈量才能的通路被你断绝,一副身躯空有管道而未知浆液灌进的充实感充实。多少年来书页摊开被水汽浸湿,他等待一纸可以接纳他的宪章,给予他正当的权力和地位,垂下的头颅疲倦不堪,要在睡梦中同他说起自己的难处:为了不阻断你惨淡却世间难寻的光荣,那影子甚至剥夺了我的脸。但倘若我真的恨你,幸福应当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然而,如果不是?当他在光芒的边缘恍惚且眩晕地看着他的身影,他仿佛又回到他们最初的房间里烛火熄灭的瞬间。当他说,不要说话,阿尔托,你不是不想让那个影子过来?但他的身体痉挛而嘴唇发出震颤不已,有如欢乐的响声。因此他厌弃欢乐;所以他招来了那影子。他不敢有片刻眨眼地望着他,整个人处在一种易碎薄雾似的朦胧里,直到泪水从眼角滑落,才万分痛苦地闭上了眼。
仍然,现实肉体的接洽中马克西米利安.席格纳斯抱着他,将他带进了大厅炫目的明光中,为他找了一个不睁眼的好理由——既然书籍重视原则和说理,他自然有无数理由诉说他对他的排斥,也有理由同时怀抱着他的肩膀。他有恐惧在深夜中尖叫,却终究难以掩饰那片刻的欢乐:一个低沉的女声,在夜中响起,密告当影子将他们俩的身体吞没时,他内心有多么幸福。因此多年之后当他再次打开那房门,带了无数个理由和一整个身体和城市的理智,仍然只有狂乱且危殆的热情可以给他。当他抱住他的肩膀,就明白今夜如果不是激情取胜,就是死亡的征服:同我离开这里吧,马克西米利安。许多年来我建造城市,让它扩张再攀升,直到天上和地下都再无通路,心底告诉自己那全是为了我自己。他的手,第一次像他抚摸他的脸一样抚摸着他的,像他看着他一样回望着他,才知道他濒临崩溃的激情就是马克西米利安.席格纳斯一瞥之下的爱情。一个爱人的天才:他的恨是容忍,漠不关心是心怀怜爱,喜欢成了无孔不入的爱意,爱是无上的献身。他应当谴责他给予的爱意,将那座城市建立在他自甘堕落的骸骨上,让城市的城墙为了他的子孙后代而建立崛起。但像他不曾停止说谎和伪装,那不是座为了他的城市,不是本为了征服而写的宪章:当我见到你,我就知道我是为了你建了那座城堡。因此现在就同我离开,因为没有你我怎样才会知道幸福?不为了幸福而生存的人像沙土一样易于崩塌。他泣不成声地将脸靠在他的手上,心知肚明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他离开,也没有理由让他使那座城市崩塌。当他拥抱他,他就注定无法得到他:而他的名字和命运似乎都昭示,直到影子决定他能长眠不醒,他都要在不幸中建一座唯有人间的幸福才能铸就的城池,白垩一样的砖瓦抵挡生命源泉的黑色来处,塌陷的泥沙在地基之下只进不出。同我离开吧;我会悔改那天我替你招来了那个影子,用一生的重压赎回在你身上犯下的罪孽。但肯定,你不会同我一起离开?所以他们说那是南方坚硬且冰冷的常夏之城,幽灵和亡魂的堡垒。布兰克的墓地;正是因为你不同我离开,他们才说那是个可悲的替代品:阿尔托.席格纳斯的白城堡,即使有通天的本领和能力,注定也永远不能完整,只寄望于着有朝一日回到最初的黑暗里,等待他在安睡前将他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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