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界咖啡館（暫定日更） - 第一章——星空下的約定（7）：

我走出商場，此時天空被夕陽染成柔和的橘黃色。光線橫著劃過側臉，把影子拉得很長。

我和晴腳步緩慢，就像在享受難得的寧靜。

過了馬路，來到對面的百貨公司。我們乘著長長的電扶梯一路向上。

太陽逐漸西斜，餘暉透過玻璃斑駁的灑落在地面，像是把整條路鋪上柔軟的光毯。

晴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站在手扶梯上。她的側顏倒映在玻璃窗上，睫毛的黑影輕輕落在臉頰。

我不敢一直盯著，就像偷吃糖果，生怕被母親發現的孩子，只能時不時移開視線。

「謝謝你今天願意陪我來。」

晴主動打破這份寧靜。

她側過身時，輕輕晃動的長髮，在傍晚的光暈中，呈現不真實的色彩。

我有些慌了手腳，不是因為那句話太沈重，而是她說得太過自然。輕描淡寫的語氣，彷彿我們是認識多年的好友。

「不、不會啦，反正我今天剛好也有空⋯⋯」

我低著頭，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說出藏在心底的情緒。

晴笑了笑，輕聲說：「你真的很好懂。」

語氣裡沒有嘲諷，反倒像是知道我會這樣回應。

我沒有接話。只是把視線落在晴的側顏上。

她站在夕陽與陰影的交界處，銀白長髮被晚風吹的有些凌亂，但眼神依舊清澈。

我靜靜的記住這一幕，就像要把它刻成能夠翻動的書頁，讓這段時間成為永不褪色的記憶。

上到四樓，我們又搭了好幾層手扶梯。通往七樓的路上，周圍的聲音逐漸熱鬧起來。有孩子的笑聲、有投幣聲、有機台發出的電子音。

我記得，這樓應該是電動遊樂場。

「到了，陪我玩就是給你的懲罰！」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有些調皮的笑了起來。

雖然這麼說，但這應該不算懲罰，而是獎勵吧？

我們穿過一排排閃爍著光亮的機台，孩子們圍著賽車和射擊遊戲喧鬧，聲音聽起來既陌生又懷念。

「找到了，就是這個！」

晴停在一台拳擊機前，抬起手指了指半空中的沙袋。

她先叫我把行李箱放在旁邊，自己抓起拳套，躍躍欲試的樣子。

「我一直想打拳擊機看看！」

晴帶好拳套，她就像在暖身似的，甩了甩右手臂，接著投入硬幣，按下開始鍵。

拳擊機發出砰一聲，沙袋降了下來，高度大約在晴的頭部。

「要來比賽嗎？輸的人要請喝飲料！」

晴勾勾手指，向我發出挑戰，但她一定沒想到，我平常就有在上拳擊課。

「來吧，我對拳擊機可是很有自信的喔。」

「我好像剛剛才聽過類似的話。」

「這、這次是真的啦，妳等等看就知道了！」

「那我先打了喔！看我一拳K.O沙袋！」

晴半開玩笑的說道。

她有模有樣的擺出姿勢，隨後深吸一口氣，揮出右拳。

沙袋發出微乎其微的聲音，螢幕上的數字閃了一下便立刻停下。

一看成績——「213」。

接下來還有兩次機會，這次她卯足了勁，用力揮出拳頭。

砰——「253」。

最後一次，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妳的重心完全不對，還有出拳的角度——」

我走上前，站在她的身後，輕輕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姿勢往內收了點。

「這樣會比較穩，也比較有力。」

她沒說話，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們的距離很近，近到能清楚看見水潤的嘴唇，還有睫毛底下的顫抖。

「你該不會平常有在練習拳擊吧？」

晴低聲問，語氣不像是確認，反倒像是在轉移話題。

「我每個禮拜都會上拳擊課，大概已經練一年多了。」

我退了一步把空間還給她。但我剛剛完全沒經過大腦就伸手出去⋯⋯應該不會被討厭吧。

我看向晴，只見她一臉平靜，就像在複習剛才學到的姿勢，不斷舉手放下。

做好萬全準備之後，她憋住核心。

「哈！」

右手在空中畫出完美的弧度，拳心擊中要害，沙袋發出沈悶的聲響。

成績也一躍上升到——「635」。

「太好了！」

晴脫掉拳套，興奮的跑了回來。

「你教的很有用喔！竟然一下子提升了四百多分！」

她露出潔白的牙齒，同時朝我伸出拳頭。我立馬理解她的意圖，所以也伸出拳頭，輕輕一碰。

「太強了！」

我由衷地稱讚她，當然不只是因為成績，而是晴也讓我看見自己努力的樣子。

晴努力的方式很普通，就跟其他人一樣。她也有不擅長的東西，並不是無所不能的完美超人。

「好啦，該讓我看看你的實力了！應該不是像剛才一樣，說大話而已吧？」

「當然不是！妳才仔細看好了。」

我帶好拳套，氣勢十足的走向機台。

「看我一拳K.O沙袋！」

我揮出拳頭，指針死死地停在——「999」。

「欸欸欸欸欸！！！」

晴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螢幕。

「太誇張了！這已經不是拳擊，是在摧毀機台了吧！」

「剛才不是妳要我好好發揮實力的嗎？」

我脫下拳套，裝成雲淡風輕的樣子，但其實指關節痛的不得了，還發出噼啪的聲響。

「啊啊啊！早知道剛才就應該相信你了！」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晴撅起嘴唇，但很快又笑了。

「那剛才說好，贏的人要請喝飲料，不準耍賴！」

「等一下，這不是和一開始說的不一樣嗎！」

「遊戲現在才開始啦！」

說完她就跑了出去，銀白長髮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就像入夜前的最後一抹晚霞。

「是、是。」

我無奈的笑了笑，拉著行李箱快步追上去。

我其實，也希望這場遊戲永遠不要結束。

——哪怕是一直追趕她的背影，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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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流轉，歲月無窮，漫天星辰，燦若初逢。』

珍在筆記本寫下這句話。

經歷過無數次的自我懷疑，她終於在滿天星斗中，找到自己該走的路。

——我想要一直一直寫下去。

珍身為作家的才能，逐漸大放異彩。

在比賽上連連斬獲獎項，甚至成為文壇公認的明日之星。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珍自己的努力。

她雙手合十，在夜空下殷切的祈禱。

「我是珍，這是我的真實，也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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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夜空底下的珍》裡，我最喜歡的段落。」

我們躺在草地，身體被溫暖的青草氣息包覆。

當我們從大安森林公園站出來，晴便帶著我直奔這裡。幽暗的森林抵禦人造光的侵入，讓置身城市的我們，也能見到稀疏的星空。

——在這片悠遊自如的天空下，晴希望我能告訴她讀後感想。

雖然不需要小說裡描述的滿天星斗，但這樣的星光已經足以有感而發了。

「我很喜歡珍，不論是發生抄襲風波的時候，還是被家人否定的時候，她都能毫不迷網的做出決定。就算面臨再多挑戰，依舊能堅定自己的道路。我覺得這樣的人真的很厲害。」

「因為珍是一個十分努力的女孩子。」

晴的語氣就像在描述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看著天空，流露出嚮往的神色。

我不禁好奇——

她嚮往的是這片星空，還是比星空更遙遠的東西。

「珍很勇敢，是我看過最勇敢的主角。」

相較之下，我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

「謝謝你喜歡珍。」

她把頭側了過來，就像皎潔的月光，展露了即溫柔而又虛幻的笑容。

「也謝謝你今天願意忍受我的任性。」

「我才要謝謝妳，我已經很久沒玩得這麼開心了。」

「要是不這樣紓解壓力，誰受得了！」

她揉揉發紅的拳頭，接著一屁股坐起來，就像要掏空全部一樣，盡情釋放自己的吶喊。

直到有路人經過，晴才停止。

「嗯，舒服多了。你要不要試試看！」

晴轉過頭來，語氣中帶著一點挑釁。

「我嗎？」

看著驚訝的路人，我有些猶豫不決。

「來嘛，難得今天不用當大人。」

晴拍了拍手，就是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確實是這樣沒錯。回顧一整天的行程，電影、遊樂場，最後到這裡吶喊。簡直就像長不大的小孩。

想到這，我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朝著那片稀疏的星空。

「嗚啊啊啊啊！！！」

把喉嚨裡所有說不出口的話、內心的想法，一鼓作氣的吼了出來。

聲音迴盪在夜空中，隨後被風聲取代。即便再怎麼怒吼，星光也不會給出回應。

——那輪明月始終高掛在空中，無人能夠觸及。

雖然心中多了些惆悵，但感覺輕鬆不少。

「怎麼樣？」

晴抬頭看著我，眼神裡藏著一點驕傲。

「嗯，還不錯。」

我點了點頭，然後坐回草地上。

「但還是我吼的比較大聲喔，這次又是我贏了。」

「這個就別比了吧。」

我苦笑著看向晴。

「也對，但要是不比較，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嗎？」

「還是有吧，有些事就算沒有意義，也還是會想去做。」

「比如說呢？」

我想了一下，抬頭看著天空，然後慢慢開口說道：

「比如⋯⋯明明幾個月後就會忘記，卻還是堅持把喜歡的小說段落背下來。」

「還有呢？」

「像現在這樣，躺在草地上，對著天空大吼大叫。」

我轉過頭，看向晴。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眨了眨眼，看向星空。

我想知道，那雙深邃的眼眸究竟在看著哪裡，她仰望的遠方，又是多高、多遠的終點。

「也對，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我也喜歡做。」

「所以不用總是那麼緊繃也沒關係。低落的時候，就喝杯咖啡，放鬆一下。」

我把手枕在頭底下，語氣輕鬆的說道。

「嗯，我最喜歡你泡的咖啡了。」

「那以後想喝的話，隨時過來。搞不好我心情好的時候，會給妳打折。」

「說好了，還要加上草莓蛋糕。」

晴將小指伸到我的面前，我也同樣伸出自己的小指。

「答應我了，可不能反悔喔！」

「就說了，使命必達。」

我們勾勾指頭，在這片星空中，立下了約定。

也許我永遠搞不懂剛才的答案，但此刻我們身處同一片星空下，共渡的時間也成為躍動的星辰，替稀疏的夜空添增璀璨的色彩。

「滿足了，該回家了。」

晴拍拍身上的草，站了起來。夜風吹過她的臉頰，弄亂了鬢髮。

「我送妳到捷運站，玩了一整天應該沒力氣拖行李箱了吧。」

「你真的很溫柔呢。」

她將飛舞的髮絲別到耳後，像是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我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別開視線，假裝專注在眼前的路燈。

不過，對我來說，溫柔的是妳才對。

就像黃金曼特寧的尾韻，香醇而不濃烈。

——這四溢的香氣，猶如故事的終點，卻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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