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彼岸 | Penana

序

今天夜晚的雨下的很大，和天气预报的内容相反，伴随著打雷，辖区派出所的电话声几乎被覆盖。

「喂，辖区派出所您好」

「我要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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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几台警车闪著执勤灯，齐刷刷地停在路边，附近住宅有人被闪进家里的寒光吸引围观，顶著大雨都要多看几眼

「走开走开，不要围观」

警员们打著伞，将围观的人喝斥离开

「不要淋雨，等下水滴的现场到处都是.....刑侦的我们走楼梯，电梯给拿器材的兄弟坐」

带头稍稍年长的队长领著一群人上楼，这种高级公寓的楼梯间都很宽敞，一行人喘著气终于爬上11层楼，大家都上气不接下气，只有队长还有精力大声驱赶吃瓜群众

「拍拍拍，拍什么拍，通通删掉」

他粗暴的抢走了邻居的手机，照片、记录全删光，接著钻过警戒线，大步流星的踏进案发现场

「死者徐竫雩，父母双亡、23岁、演员、报案人是他的经纪人」

小员警向队长报告著死者的讯息，队长一边听著，一边扫视这个房间，他凝视著床上永眠的男人若有所思

「......」一个被男人握在手心的空瓶引起他的注意，他上前将男人手中的小瓶子拿起，递给刚刚抵达，正套著鞋套的法医

法医顺手接过那小罐子，眉头微蹙，半晌才抬起头

「这是一种化学药剂，一罐才3块多......他是从哪里.....」

法医似乎相当无言，没有再接著说下去

「总之，还不能确定他是自己服用的.....还是要等解剖结果和其他线索」队长将罐子拿回来，放入证物袋后转头回到床边

几小時后，一群人提著公事包、扛著裹尸袋离开了这栋公寓，只留下有个人曾在這生活過的痕迹

那些好奇的民众在后来终于从新闻中得知警察们那天大晚上的究竟在干什么，今晚的头条新闻可能将会是最近最引人注目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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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大公子江淮洺两天前大雨中发生车祸送医抢救无效。同一时间，演员徐竫雩於家中不明原因中毒身亡，警方初步研判應是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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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沉，模糊

彷彿經歷了一場夢

人的一生竟然這麼短暫，就如同那些電影一般

「結束了？」他躺在不知是哪的地板上想著

不對啊，我還有意識？我還能思考？

而後知後覺地坐起

這是哪啊？

他站起身，掃視著這片空間，除了地上詭異的紅點，周圍全是霧根本看不清

太詭異了！

這邊的氣氛簡直令人寒毛直豎

「啊！」地上的東西纏住腳，下了一大跳，忍不住叫出了聲

他掙扎著，定睛一看，原來是植物，嫣紅的花散發鬼魅的血紅

他知道這种植物

是彼岸花

密密麻麻的一片

看到這，他更認定自己是死了，原本還覺得是自己喝藥喝出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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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竫雩試探性的踏出隻腳，濕濕黏黏的泥土，正是滋養著花朵的養份來源，踩下去的感覺難以言喻，總之令人起雞皮疙瘩

「......」

徐竫雩走幾步後，前方就出現了一道黑影

他不太想理會這個東西，於是轉頭走了

但走了沒幾步，那道黑影又出現了

「......」

徐竫雩停下來，可才剛剛停下，彼岸花藤蔓就將他的腿纏繞

「呃.....」他發出悶哼一聲，將藤蔓從自己腿上撥開

「纏的真夠緊的......」

越弄越多，他放棄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何時，他已經移動到黑影旁邊

都是霧，看不清

但它上面纏繞著花藤

徐竫雩摘下一朵他身上的花，把玩了下

嗯.....還挺漂亮

「別聞」

「！」

徐竫雩朝著聲音來原看去，那黑影似乎動了一下，徐竫雩發現他穿著皮鞋、西裝褲，但上半身仍然看不清

「你看得見我嗎？怎麼知道我有沒有在聞它？」

「看不見，只是提醒你」

「......」

徐竫雩盯著花，頓感到有些頭暈

「我該去哪？」

他把玩著花，自言自語，他感到非常迷茫

他死了，然後呢？

沒有人跟他講啊......不會有人告訴他

應該找到那個人，發泄一頓嗎？

還是該找到他，告訴他我還愛你嗎？

我還找得到他嗎？

「時間還沒到，再等等」

「......什麼？」

「等下你往前走，有座橋，走上去就行」

「你呢？」

「我？」

他愣了下，似乎沒想到會被反問，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清冷，但給徐竫雩一種熟悉感，他還是不停的在把無窮無盡的藤蔓從身上摘掉，他就是不喜歡這些東西

就像是許多手，一不注意就會把人拽進地底永遠起不來，反觀那黑影，一直佇立不動，似乎毫不在意氾濫的花藤在他身上遊蕩

「我在等人，很重要的人」

「家人？」

「是的，我的愛人」

聽見愛人兩個字，徐竫雩的胸口悶悶的，他希望能在見他一面，痛罵他一頓，再則怪他的不辭而別，在最後一次貪戀他的懷抱

還是會心疼啊，也還是會痛哭

聽見啜泣聲，黑色人影有點不知所措

毫無溫度的眼淚順著同樣冰冷的臉頰滑下，滴在濃濃迷霧之中

「還好嗎？為什麼哭？」空虛的聲音再度響起，徐竫雩才意識到，自己在聽到這種他也經歷過的深情時，總是很懷念

「你為什麼來到這裡？」陌生人可能是想轉移話題，可惜他不是很拿手

「當然是死啦」徐竫雩也希望他是死了，若是做夢，當夢醒時分，他還要繼續痛著往前

他其實從很早之前就有失眠的問題，吃安眠藥對他來說已經是和吃飯一樣了，一顆不夠會吃兩顆，兩顆不夠吃三顆，三顆不夠......就會停了

至少他當時還不想死

但聽到他出車禍離世的順間，徐竫雩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管是誰和他說話，他都聽不見，就趴在那個已經認不出是誰的屍體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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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在那個幾乎破碎的冰冷人體毀損最嚴重的臉部親了一下

離開醫院後，他望著冷清的街頭上唯一還亮著的店，失魂似的走了進去

出來後，手上緊握著一瓶不明液體

這次他真的很累，很想入睡，不想在醒來了

拿出剛買的藥劑喝下去後，換了件那個男人上次來時忘記拿走的衣服，躺在床上

這次他很快就睡著了

睡的很沉

這樣也好

夢裡很美好，但醒了之後還是要繼續孤獨的向前

拖著殘破、疲憊的軀殼

「醒了後就在這裡了」

「我也是，出了場車禍」

「車禍啊.....我是自殺的」

「人間多好，為何自刎？」

講出這句話時，陌生人很明顯的語氣有些心虛

「好嗎？我沒有感覺到它的好」

「也許就是不好，我才會想繼續活著」

「？？」

「這樣才有人為他遮風擋雨」

徐竫雩無語了，這人真的不該死的，既然還有重要的人要照顧，怎麼不小心一點開車呢？

「你愛人好像被你護的很好啊」

「沒有」

「蛤？」

「我正打算要跟他組件一個遮風避雨的家時，我就死了，死在向他求婚的路上」

「我服了，你會不會好好開車啊？」

「遇上酒駕的話，也是沒辦法的吧？」

「......」

徐竫雩原本還擔心殉情這種事情會不會很蠢，現在看來好像也還好了，他給了那陌生人一眼白，雖然他看不到

「我......後悔和他吵架，早知道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應該一直陪在他身邊......」

「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真是的，那麼多早知道，為什麼當初這麼對他......

「我不知道原來演員壓力那麼大」

「......」

徐竫雩理解，一般人很難知道他們這種有名氣的演員名星所承受的壓力，一舉一動都被放大檢視，尤其是不放過任何誹聞輿論的記者

「演員啊......真是個辛苦的工作」

「你也是演員嗎？」

「......是」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這種微妙的感覺讓徐竫雩感到有些緊張？激動？還是......

他不知道，但他確信這個和自己聊天的陌生人不是一般人

「徐竫雩......」

像是試探的語氣，濃霧中弱弱的飄出了一個名字

「！！」

猝不及防聽見自己名字，他霎時間腦袋一片空白

手在顫抖，還有點鼻酸

他伸出手試探，當雙方的指尖相觸的順間

濃霧散了

熟悉不已的臉龐映入眼簾

我應該要做什麼？衝上去抱住他？

會被推開嗎？

「你......」

他顯然也沒意料到是徐竫雩，有些發愣，但他還是不自覺的往前走，直到將頭抵在徐竫雩的額頭

「對不起......對不起......」

「我等這句對不起已經很久了」

江淮洺伸手抱住了面前淚流滿面的男人

他瘦了，更憔悴了

兩人都用力的抱著彼此，像是貪婪的汲取對方身上所剩無幾的體溫

看著懷裡在發抖著落淚的他那美麗的愛人，他頓感心如刀絞

一旁恭候多時的孟婆彷彿對此情景早已司空見慣，她不語，只是端著兩碗泛著綠色的湯

「我答應你的求婚，戒指給我」

徐竫雩的手纖細而又修長，手上的銀戒設計小眾而精緻，看起來像是花許多時間找專人訂製的

上面那枚鑽石反射著彼岸花的紅光

徐竫雩淚滴一顆顆的掉進泥土裡，滋養著這片陰間的土地，瑩綠色的湯水滑進喉嚨深處時，身前的回憶就如同夢夢醒般被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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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

孟婆湯喝下去就忘記了前世今生的傳言不假

徐竫雩，不

他已經沒有名子了

他將手抽回向前邁步

兩人並肩走過奈何橋，橋不是很長，也不短

像極了他們的緣分

一路上火紅的彼岸花，他們走過了奈何橋，也像是走過了紅毯

高中相識，大學相愛，出社會後四年經歷風風雨雨

最後死在如同人生中風雨交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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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在橋頭的叉路口分開了，沒有人會在意徐竫雩生前是否光鮮亮麗，也同樣沒有人在意江淮洺的湯水裡是否參雜著一些彼岸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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