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幾乎每天都會在健身房碰面。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Awnmh7uwK
一開始只是點頭、打招呼,後來漸漸會交換幾句話,再後來——沈渝會坐在拉筋墊上,邊喝水邊說起她今天被哪個廠商氣到、哪個產品根本是資本主義廢物設計,或者是哪首樂團新歌又把某個極權政府罵得體無完膚。
她講話從來不在意尺度。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KWJDKcMxQ
用詞尖銳,邏輯嚴密,每一句批判都像是從身體裡長出來的,不是為了標榜,而是根深蒂固的本能。
「你知道嗎?我真的受不了現在所有產品都硬要講永續,明明根本是包裝垃圾堆出來的,只是資本換個皮。連消費正義都可以當行銷,噁心。」
「還有那些對女性創業者的標籤包裝,一邊說支持妳,一邊又要妳不兇不硬不強勢……到底哪個世界的女人可以成功但不能有態度?」
白湛坐在一旁做側平舉,聽著,沒有插話。不是因為沒興趣,而是因為他知道——他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語言。
從小到大,他生長在一個不能大聲批評政府、不能亂說話的國度。學校課本裡的歷史是經過刪減的,新聞只有單一聲音。即使心裡有疑問,也學會了「知道太多」只會帶來麻煩。
而現在的他,更不能說太多。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YX7pC2qDB
他是一個知名演員,是被監看、被檢視、被標準化的存在。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有可能被放大、曲解、利用。他早已習慣自我審查,習慣不碰政治,不碰意識形態——也習慣把這種習慣,當成成熟。
但沈渝不是。
她不害怕冒犯,也不想取悅誰。她談論權力、剝削、社會結構、女性主體,連健身都能拉到身體政治的層面。
她說的那些話,白湛有時候聽不懂,但每一個字都像在撕裂他的靜默世界。
—
有一次,她塞了一支耳機給他。
「你聽這首。」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UCTL01L0D
「哪一國的?」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cKnUaBmBU
「曦原,一個小團。歌詞寫得像詩——但是罵人的詩。」
他戴上耳機,聽見破舊吉他的聲音夾雜著粗糙的鼓點,主唱聲音壓著怒氣唱:「城市不是給人活的,是給人賣掉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眼眶有點熱。
—
那天晚上他回到房間,坐在沙發上開著電視,節目在放他之前拍的時尚廣告。他看著那個笑容得體、眉眼恰到好處的自己,忽然想起沈渝在健身房皺眉批資本的樣子。
他低頭,關掉螢幕。
他不知道怎麼接近她。
她就像一面牆,一面用思想、憤怒、藝術與菸味築成的牆。而他——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jYlHqSbjj
是被訓練好乖乖站在舞台正中央的人,學會不提問、不質疑、不反抗,只微笑地說出台詞。
但她說的那些話,像火,燒到了他靈魂的邊界。
他不知道要怎麼成為她那樣的人。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Kid1iv2Cx
但他想試著——至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