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圈》-長篇 - 第十一章：看火人

空氣，像玻璃罐蓋緊緊扣上的瞬間，變得死寂無聲。

那是一間失控的房間。

從大樓外觀來看，它不過是普通公寓的一戶，但只要推開門踏入，就會如同跌入一只詭異的收納盒——身體會在毫無預兆之下縮小、質地被改寫，成為「適合收藏」的比例。

而這裡的主人，正是那個高大、無聲、臉部模糊的存在——收藏者。

牠不語，動作緩慢，卻擁有一種令人顫慄的秩序。牠像是某種扭曲的圖書館員，每一次伸手都意味著某一個人將被歸檔、編號，然後永遠地封存。

此刻，牠的身前已擺滿了二十一只透明玻璃罐。

每一只罐子內都有一個人，或蜷縮、或驚恐、或已失去意識。他們變得細小，像模型，眼神裡還殘留對現實的懷疑與絕望。

牠正緩緩朝第二十二人走去。

──那是楚庭。

看火人團隊中的防護輔助員，能力為《結障》，能短暫生成光膜屏障，阻斷視線與一次性衝擊。進入此圈時，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主戰者，但這次情況失控，前線人員失聯，圈域封閉。他沒能護住所有人。

最後一位受困者剛才被他推進那條快要閉合的氣流裂縫中，通往現實世界的最後出口。而他，選擇留在這裡。

他半跪在地，額頭滲著血，眼鏡不知掉哪去了，視野模糊如霧。他右手握拳，用力抵住心口，像是撐住自己不倒的最後意志。

「再來……一層。」

他吐出血沫，右手猛地一甩，最後一道《結障》彈出，光膜在他面前拉開，微微震動。

收藏者停下腳步，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一根指節肥大的手指，輕輕觸碰那層光膜。

啪——

如泡泡破裂，那道結障瞬間碎裂成無數白光碎屑。

楚庭整個人往後仰倒，卻仍硬撐著起身。他知道，再也擋不住了。牠會把他裝進罐子裡，也許還會貼上一張標籤：「不合格」、「失敗樣本」。

他閉上眼，嘴角輕笑了一下，正準備迎接那隻手掌落下的那一刻——

——啪。

一聲極不協調的聲響，像是薄紙被筆劃破。

空間中出現了一條純白細長的縫隙，毫無預警地從天花板劃到地面，像是有一把刀從空間本體內部輕輕劃過。

接著，「裂縫」向兩側慢慢撐開，露出一道極細的裂口——外部世界的光，竟從怪談圈中透進來。

一隻腳步踏入。

隨後是第二隻。

身形筆挺，動作乾脆，一名銀白短髮的男子穿越了這道不可能存在的「出口」，踏入這座封閉的恐怖收納所。

他身穿簡練的黑白作戰服，胸口標誌是一團跳動的火焰。雙眼如刀鋒，語氣卻淡然：

「——這圈結構很鬆，不該死這麼多人。」

說完，他伸出一隻手，食指在空中劃過，彷彿於虛無之中尋找「關節」。

嗤啦！

空間本身再次被切開，這次直接對準了收藏者的身體。

那一線極白之光，只是一瞬。

收藏者的身體像是被切割成兩半的塑膠模型，無聲裂開，自中心剖離，然後整個空間劇烈震動，房間內所有玻璃罐轟然碎裂，縮小的人如潮水般從空中落下，身體逐漸恢復比例。

楚庭躺在地上，強撐著睜開眼，嘴角抽動了一下。

「……團長？」

那人站定，沒有回頭，只朝他點頭：

「你擋得不錯。以後不要再單獨行動了。」

——他叫風無刃，Firewatch 看火人的團長。

而那道切開空間的招式，正是他的能力：

「一線衝破」——能在任何封閉怪談圈中，以自身為軸，強行撕出逃脫裂縫。

當外部世界的風灌入這間空間時，楚庭才終於放鬆，倒在一片破碎玻璃中。

此時，遠方仍有一道白色的縫隙未閉合，等待他們返回現實。

而那段白線，仍靜靜閃爍著，彷彿正在提醒著：

——這不是結束，而是，看火人的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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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無刃從裂縫中踏出，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即將閉合的怪談圈。

白線如絲，悄然封口，整個空間瞬間崩解、折疊、收縮成一道薄如紙頁的紋理，悄悄貼回原本那間公寓門後。

他在屋頂靜站片刻，直到確定空間完全關閉，這才轉身走向等在不遠處的女子。

她穿著風衣，領口半掩，髮色漆黑，眸色泛冷。若仔細望去，會發現她的眼神裡總像帶著言語未完的尾音——每一句話都像還沒說完，就已經打算讓你自己接上。

她正坐在機車上，一邊喝著罐裝咖啡，一邊翻閱著什麼資料。

「你晚了一分鐘四十二秒。」她抬頭，語氣輕柔，「不太像你。」

「路上有點堵。」風無刃語氣一貫平靜。

她偏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你是用劃縫的方式堵到時間上？」

「……」

雲可卿沒有深究，只將資料遞給他：「你可能得看這個。」

風無刃接過，是一份來自內部偵察組的簡報。

關鍵詞用紅筆圈了出來：

「白罐監域」、「擴張」、「外來怪談入侵」、「高等階層聚集反常」。

「最近三天，白罐監域內部的結構出現異常擴張現象。」雲可卿說，語氣仍是那種雲淡風輕的懶散，「本來以為只是結構錯位，沒想到……」

她指了指簡報中某一行，「有三個小隊進去偵查後全滅，其中一隊有能力記錄外部資訊的成員，在失聯前留下了一段影像。」

她點開手機，一段扭曲的錄像閃過——畫面模糊，噪訊如雪，但能勉強看到幾個關鍵畫面：

一條無限延伸的白色通道，滿地斷裂的書頁與無人手稿。

走廊盡頭，有一道門，門後是一個擬似無限高的監獄塔。

監獄內，有無數張空床，與……不屬於這個等級怪談圈的東西。

「那是B級的怪談體。」雲可卿低聲說，收起手機，「甚至有人說，看見了接近A級的輪廓，但影像太亂，我不敢下判斷。」

風無刃將資料合起，低頭思索了一會兒。

「……其他組織動了嗎？」

「動了。」她聳肩，「第五室那群官方人已經派了調查員進去，但還沒動主力。更麻煩的是——」

她拉開風衣內側口袋，抽出一張偵測圖譜，上面一片深紅、交錯如蛛網。

「終焉社也動了。」

風無刃眼神微沉，沒說話。

雲可卿看著他沉默，忽然像想起什麼似地笑了：「對了，我上週在某個體育場的跑場上遇到個好苗子。」

風無刃看她一眼：「你對人向來不感興趣。」

「但這個不太一樣。」她語氣輕快，「膽子大、節奏感強、還懂得選擇觀察跟等待。不像其他小鬼一樣，急著出頭。」

她頓了一下，語氣收斂：

「……而且她看得懂我能力的結構邏輯。」

風無刃挑眉。

雲可卿罕見地說了句認真話：「也許我們可以說服她來火線，風無刃。我們需要更多能理解火是怎麼燒的年輕人。」

他沒馬上回答，只是看向遠方那道剛剛封閉的空氣罅隙。

白罐監域的變化如同火山隆起前的深層熱流——看似平靜，實則正在沸騰。

而這場火，恐怕很快就要燒到每個人的腳底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I66viP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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