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車驚魂
凌晨兩點的霓虹像破碎的玻璃，林夏裹緊外套縮在公交站台角落。手機電量只剩 3%，她盯着站牌上 “204 路末班車 23:30” 的字樣，喉結動了動。遠處突然傳來沉悶的引擎聲，暗紅色的巴士碾過積水，車燈掃過站台時，她看見擋風玻璃后的司機戴着白口罩，帽檐壓得極低。

車門發出漏氣般的嘶鳴，林夏攥着硬幣邁上台階。車廂里冷氣開得很足，她哈出的白霧在面前凝成細小的冰晶。後排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藉著車頂幽綠的應急燈，她看見三個乘客：穿校服的女孩低頭寫作業，西裝男人對着空氣打電話，最角落的老太太正用布滿黑斑的手，將生米粒一顆顆按在車窗上。

“叮 ——” 投幣箱發出清脆的聲響。林夏剛在倒數第二排坐下，就聽見硬幣滾落的聲音。一枚銀色硬幣從過道滾到她腳邊，她彎腰去撿時，發現校服女孩的運動鞋泡在黑水裡，水面下隱約可見腫脹發白的腳趾。

“第 17 站，月光小區。” 電子報站聲突然響起，林夏猛地抬頭。她上車時明明聽見報的是第 23 站，而且月光小區半年前就因塌方封鎖了。車門緩緩打開，穿校服的女孩抱着作業本起身，林夏看見她後頸有道猙獰的裂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撕開。

巴士重新啟動時，西裝男人突然轉頭。他的領帶纏在脖子上，臉漲成豬肝色，對着空氣嘶吼：“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踩空的！”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摸到口袋裡的手機，卻發現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 2018 年 7 月 15 日 —— 正是新聞報道 204 路巴士墜江事故的日子。

老太太突然站了起來，生米粒在車窗上組成歪斜的 “救” 字。林夏聽見身後傳來指甲抓撓鐵皮的聲音，回頭時，西裝男人已經弔死在吊環上，舌頭垂到膝蓋。老太太轉過臉，空洞的眼眶裡爬出黑色的甲蟲，她枯瘦的手指抓住林夏的手腕：“該下車了，姑娘。”

林夏掙脫着沖向車門，卻發現所有車窗都被黑色藤蔓封死。校服女孩的作業本散落在地上，泛黃的紙頁上寫滿同一句話：“7 月 15 日，23:47，我們還在等。” 引擎聲越來越響，巴士開始劇烈顛簸，林夏看見擋風玻璃外，江水正從四面八方湧來。

當她再次睜開眼，晨光透過玻璃灑在臉上。站牌顯示 “204 路首班車 6:00”，站台空無一人，她的手機電量滿格，日期是 2024 年 3 月 12 日。褲兜里掉出枚硬幣，正面刻着 “往生幣” 三個字，背面印着密密麻麻的溺亡者名單，最下方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