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集 - 《活死人》

遊覽車沿山路緩緩前行，晨霧濃重，窗外的森林若隱若現。車內氣氛輕鬆，艾蜜莉靠在窗邊，讓萊恩握著她的手。

「山頂可以看到雲海，我們拍張照好嗎？」他低聲說。

她點點頭，笑得很淡。

下一秒，一聲尖銳剎車劃破空氣，車身劇烈搖晃，玻璃碎裂、尖叫四起，整輛車失控墜下山谷。

她醒來時倒在泥地裡，周圍是扭曲的鋼鐵與破碎的車體。她渾身冰冷，卻能站起。

「艾蜜莉！」萊恩奔來，臉上掛著血。

她剛說出「我還好」，一具胸口塌陷的屍體在他們眼前緩緩坐起。

不是一具——是三具、五具，紛紛站起，無聲無息地往森林深處走去。

艾蜜莉怔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倖存者只有六人。他們驚慌穿越山林，躲避那群「走動的死人」。沒有人知道該往哪裡走，只知道不能原地等死。

艾蜜莉緊握萊恩的手，心跳如雷。她聽見有人喊：「他們不追我們！他們只是……走！」

她回頭望去，那些屍體步伐緩慢、方向一致，像被某種無形力量牽引。無視周圍，無視活人。

當晚，他們在一處平地搭起簡陋的帳篷，輪流守夜。艾蜜莉睜著眼躺著，始終睡不著。

夜風輕拂，她似乎聽見樹林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低語——像是在說話，卻聽不懂內容。

「萊恩……你有聽見嗎？」

「什麼？」

她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告訴自己是幻覺，但那些聲音，似乎正越走越近。

隔天午後，他們誤入一片山丘空地。

霧氣未散，卻異常安靜。一具又一具行屍從各處緩緩聚集，不說話，不偏離，像是早就知道要來這裡。

他們站定在四周，有人取出舊照片，有人攤開一封信，有人什麼也沒做，只靜靜望著天。

艾蜜莉看得發怔。

其中一名少女行屍走到中央，將懷中筆記本放在石頭上，然後——身影緩緩淡去，如塵如霧。

沒人驚呼，沒人逃跑。只有死者，一個個完成什麼後，默然消散。

艾蜜莉站在原地，忽然覺得胸口悶住了。

這不是復仇，這不像災難。

他們不是回來索命的。他們是來告別的。

夜裡，艾蜜莉坐在山丘邊緣，身旁是那本筆記本，上頭留下幾句話：

「如果可以，我想再見你一次。」

萊恩坐到她身邊，沉默許久才開口：「艾蜜莉……我們回去之後，妳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為什麼？」

他低頭不語，終於抬眼：「這幾天我握住你的手，我……根本沒找到妳的脈搏。我只是……不肯相信。」

她一怔。

「妳這幾天從沒流過血，沒喊過痛，連呼吸有時都停住……只是我一直不敢說出來。」

艾蜜莉輕輕一笑，沒有否認。

「原來是這樣啊。」她低語，「難怪他們會對我說：你該走了。」

晨光落下，山丘上一具身影輕輕站起，向森林外走去。萊恩伸手，但只握住一片陽光。

筆記本被風翻開，最後一頁上寫著：

「我曾經活過，而且我愛過你。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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