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集 - 《誰有罪》第四章｜鏡中之我

我們只剩四個人。

列車還在走，沒有任何提示它的終點在哪裡，但我們都知道——終點正在逼近。

我能感覺到那道看不見的目光，像手術燈一樣，準備將下一個「病灶」剖開。

螢幕亮起。

誰有罪

這一次，第一段影片出現的名字，是我。

📽 第一段影片：李衡

畫面是一間診療室。安靜、乾淨，白色牆面上掛著執業證照。

李衡坐在諮詢椅上，對面是一名年輕男子，不斷顫抖、哭泣、雙手交握。

畫面雖無聲，但接著出現的錄音檔填補了意圖。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她說不要，我……但我沒停下來……我現在根本活不下去……」

李衡的聲音平穩、冷靜，像用手術刀剖開對方的內心：

「你不是想她原諒你。你只是想逃避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畫面轉為新聞快報。少年墜樓。警方說明。社會輿論撻伐。

最後，是李衡對著記者淡淡說：

「我只是讓他照見了自己。那是他勇敢的選擇。」

螢幕底部：李衡

📽 第二段影片：葉玟妍

辦公室監視器畫面。

葉玟妍在某天深夜，從女同事抽屜取出簡報計畫書，用USB拷貝後修改內容，替換標題與呈現格式。

會議當天，她的版本被主管欽點，同事當場啞口無言。

錄音檔中，她對友人說：

「我只是拿回我應得的。她靠關係搶走我本來該有的東西，這只是矯正秩序。」

畫面定格在被搶奪者失魂落魄地坐在樓梯口的模樣。

螢幕底部： 葉玟妍

影片結束。

短短幾秒的空白裡，車廂裡的空氣像結凍了一樣。

我並不驚訝。但其他人會驚訝——因為直到現在，我才成為「螢幕上的人」。

葉玟妍開口，語氣比以往更銳利：

「你讓他自殺。你以為你在幫人，其實你只是個兇手。」

我不急，反問：「那你偷了別人的人生，又算什麼？」

「我只是想活得像樣一點。比起讓別人摧毀我，我寧願搶在前頭。」她咬牙。

「所以你妒忌她。」我說，「然後你讓自己變成你討厭的人。」

她一時語塞，但很快回擊：「至少我沒逼人去死。」

我笑了笑。

「我也沒逼任何人。他看見自己後選擇了結束，那是他的選擇。」

我轉向黃睿辰。「你覺得呢？」

他抬起頭，眼神閃爍：「我……我不知道……」

我又看向陳念慈，她蜷縮著身體，看著我，有些動搖。

「妳曾說過妳不是壞人。那你怎麼看我們兩個？」

她顫聲道：「你……你聽起來像是在幫他……但那個孩子還是死了……」

我點頭：「是的，他死了。但他死前，比他整個人生都更誠實。」

葉玟妍這時冷笑一聲，語氣轉為控訴般地鋒利：

「你毫無人性，你不是在幫他。那個孩子因你而死，而你只是在玩弄他的誠實！」

「你也從來不面對自己！只會撕裂別人，然後退後半步，假裝是旁觀者，你敢承認不？」

我沒有動，沒有表情。然後我說話了，語調比以往更平靜，平靜到近乎寂靜：

「妳說我只是撕裂他人，玩弄他的誠實，還不敢承認。」

「妳錯了——我從來沒有不敢承認。」

「我只是選擇把鏡子拿在手上，讓他們看清自己的所作所為。」

「那個跳樓的男孩侵犯一個可憐的女孩，我只是讓犯罪者，認清現實，讓他見到自己的罪孽。」

「不是我殺了誰，而是正義制裁了誰。」

那一瞬間，車廂安靜得只剩呼吸聲。

陳念慈垂下眼，不敢看螢幕。黃睿辰望著我，眼神充滿某種——理解。

葉玟妍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再說不出半句話。她不夠堅定，所以她失去的，不只是話語權，也包含——生存權。

投票啟動。

李衡：1 葉玟妍：3

她看著我，眼中再無怒火，只有絕望與迷失。

當金屬鎖扣扣上，她只是低聲問了一句：「這真的……是正義嗎？」

我沒有回答。我只是看著她——直視她，沒有回避。

因為我知道，遊戲還沒結束。

還剩三人。

我，黃睿辰，陳念慈。

我需要他們理解我、崇拜我。我還要讓他們相信——我能幫他們走完這場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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