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寧靜的小鎮裡,住著一位年邁的婦人,名叫艾莉絲。她的日子從二十年前開始便染上一層無法抹去的灰——那年,她獨子的名字從生活中悄然抹去。
尼克,曾經是她的驕傲與依靠,卻在某個平凡的午後,像陽光落進森林一樣悄然失蹤了。沒有線索,沒有告別,彷彿從未存在。
艾莉絲的生活從此凝固。她依然會煮兩人份的晚餐,將多出來的一份擺在對面的空位上。每當窗外有人經過,她都會不自覺轉頭,眼神裡泛著一種「快要認出誰」的恍惚。
直到有一天,亞歷克斯出現了。
他是那種一走進屋子,空氣都會亮起來的年輕人。衣著得體,舉止大方,笑容裡藏著暖意,說話有條不紊。他說自己是尼克的朋友。
他拿出幾封信,字跡斜斜曲曲,仿佛經過長途旅程的磨損;信封上印著遠方城市的郵戳。他還帶來幾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裡的尼克留著略長的頭髮,背景是某家餐館的後廚。
「他沒失聯,他只是……不敢面對你。這些年他過得很苦,但他一直掛念您。」
艾莉絲怔怔地望著那些照片,手指微微顫抖,視線終於模糊起來。
於是,亞歷克斯開始了他的表演——細緻、溫柔、專業到幾近無懈可擊。他每天打電話給她,說尼克如何在工地上累到骨頭斷裂,卻仍念著媽媽愛煮的南瓜湯;說他曾偷偷在酒吧裡聽見有人彈著與媽媽年輕時哼的曲子,然後忍不住哭了出來。
每一個細節都像是回憶的拼圖,完美地填補了艾莉絲心中破碎的縫隙。
幾次見面後,亞歷克斯進門後,總會輕聲問候艾莉絲的近況,囑託她:「天氣變涼了,記得加件衣服。等尼克出息後回來,還想見到健健康康的您呢。」
她開始睡得好一些了,也會在後院種些花,說尼克回來時可以看看。甚至開始織毛衣,還備了一條灰藍色的圍巾,說是兒子喜歡的顏色。
有一天下午,亞歷克斯在告別前輕輕提起:「他最近工作太辛苦,發高燒還撐著不去看醫生……說是診費太貴。」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69d7yFBK4
艾莉絲聽完,回房間拿出一個小信封,遞給他時手指微微顫抖:「這些……就幫媽媽照顧他一下,好嗎?」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JIMUhGKwv
亞歷克斯眼神泛紅,雙手接過,語氣真摯:「我一定會的。」
但幸福是脆弱的泡沫,警察的敲門聲讓它瞬間破裂。
那天下午,警察拿出一份報告與證據,冷靜地告訴艾莉絲:「那個叫亞歷克斯的男人,是個詐騙犯。他所提供的一切——信、照片、故事——都是偽造的。我們查過了,這些城市根本沒有他說過的任何紀錄。」
艾莉絲坐在椅子上,身體像被抽空。她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手裡那條未完成的圍巾,針線靜靜滑落。
幾天後,亞歷克斯又來了。他熟練地按下門鈴,臉上掛著關切的笑:「艾莉絲太太,我帶來了尼克的新消息。」
艾莉絲慢慢地打開門。她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偏頭,讓開了一條路。
亞歷克斯走進屋裡,熟稔地托著艾莉絲的手,將她輕輕帶到餐桌旁坐下,像是早已習慣了家中每一個角落的擺設與她的步伐。
他從袋中拿出照片時,還特地用袖口拂了拂灰塵,像是拿出某種聖物般恭敬:「這是最新的,尼克說,您一定想知道他的近況。」
「這是尼克現在經營的小餐廳。他遇到了一位好女孩,叫瑪莉亞。他們打算年底結婚。」
艾莉絲接過照片,視線停在那張笑容燦爛的臉上。照片裡的尼克眼角微微上揚,就像年少時那樣。她的眼淚滑落,但嘴角卻浮現了笑容。
她點了點頭:「他……還記得我嗎?」
「他每天都在記著您。」亞歷克斯柔聲回答,眼神真摯得讓人不忍懷疑。
「這幾天他想買求婚戒指,可店家要先付訂金。他說,如果媽媽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替他高興。」
艾莉絲沉默片刻,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存摺。她輕聲說:「那就……替我給他一個擁抱,好嗎?」
亞歷克斯接過存摺,動作輕得像怕驚動什麼夢境:「我會的。一定會的。」
那一刻,艾莉絲心中那座冰封的湖水再次泛起微光。
她輕輕撫摸著那張照片,像是在觸碰久違的體溫。
從那天起,鄰居們發現艾莉絲變得更加開朗。她會在陽光下哼歌,甚至笑著與路人打招呼。
只是偶爾,有人會看見她坐在空椅旁,輕聲說話,語氣像是在傾聽一個不存在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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