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劍 - 卷一．章二．話五、踏霜之聲

—霜厚雪重，天色將白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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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畇從後山歸來，一路踏雪無言。

身後雪地之上，留下一串細瘦足印，深淺不一，蜿蜒如一條未完成的筆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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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袖上還沾著未融的霜，指節凍得泛白，卻握得極穩。

手中那柄小木劍，早已因連日練習，邊角崩裂，劍紋如裂冰，隱隱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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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在晨霧未散的練武場盡頭，

有一人站於簷下，沉默地看著她自遠處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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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位老者，白眉灰衣，背負長劍。

是心劍宗外堂最沉默的一位長者——羅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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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教授，不出招，不干預年輕弟子的進程，

幾乎被整個宗門當成一棵不動的老松，只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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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日，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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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一步，霜雪應聲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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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畇聽見那一聲極輕的「踏霜之聲」，她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那道佝僂卻如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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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有聲嗎？」老者開口，聲音如刮過石崖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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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畇未及回答，只微微握緊了手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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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夜那劍。」他又說，「我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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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畇一怔。她明白，他說的不是木劍揮出的破風聲，也不是劍落雪地的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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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種藏在劍內、被心觸動過的震鳴——

劍心初動，霜夜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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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緩緩朝她走來，每一步落地都伴著霜裂之聲。

他立在她面前，低頭打量那柄破損的小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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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形不穩，劍氣未生，劍身未感——但你已踏進了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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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畇抬眼，眼中沒有驚喜，只有靜靜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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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自己的劍，別讓它太久沒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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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說完，不再多言，只在她身旁踏過，消失於晨霧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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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未止，風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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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畇低頭，望著自己掌中斑駁的木劍。

她輕輕抬起劍，斜刺向空，一式緩慢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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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氣微散，劍未出音，卻有一條她熟悉的「心線」在體內微微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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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那聲音，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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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還在說話。

她，也還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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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霜之聲，劍意初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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