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我們 - 第六十二章-舊傷仍微疼

我從來沒想過，失望不是像雷擊，而是像濕冷的梅雨天，一點一滴浸進衣領，讓人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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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還躺在床頭，聊天室仍停在那行不動的「輸入中」。我沒再等了，我也不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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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披上外套，拿了鑰匙就出門。城市的夏夜帶著悶熱的濕氣，我像是被某種力量驅趕著，只想走遠一點，再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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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沒有目的，卻又不自覺走回熟悉的區域。當我抬頭看到「森木高中」四個字時，心口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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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門緊閉，裡頭燈火全無，但操場那熟悉的圍牆、教學樓外的爬藤、還有那個我們曾一起躲雨的小角落，全都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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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這東西，有時不需要觸發，一碰到氣味與聲音，就全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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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校門口發了會呆，直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妳也會回來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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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幾乎一眼就認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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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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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一件灰色T恤、牛仔褲，手裡提著兩瓶便利商店的綠茶。燈光打在他臉上，沒什麼改變，又好像改變了很多。他眉眼依舊柔和，只是多了點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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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來學校門口，不怕被誤會成怪人？」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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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問你才對。」我勉強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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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起手中一瓶茶：「走累了，來買個喝的，結果繞著繞著就走到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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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幾步，遞了那瓶綠茶給我。我接過時，指尖碰到他，像是那年夏天的倒影短暫地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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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並肩坐在學校外那座低矮的圍牆上，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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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們以前一起從補習班逃課來這裡吃滷味嗎？」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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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妳還說要考第一名，結果數學只考六十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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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笑，「你明明才五十七分，還敢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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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笑了，「是啊，我成績爛還不認真，還有臉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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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我愣了幾秒，空氣微微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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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我們……好像什麼都敢。」我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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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敢吵架、敢拉黑對方，敢說『分手就分手』，一句狠話就把所有感情踹出去。」他語氣沒有責備，只有一種深沉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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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確在高中談過一場戀愛，一場不成熟的戀愛。三年級時我們在一起，彼此依賴卻也彼此折磨，爭吵、冷戰、幼稚的競爭，最後不了了之地分開。畢業後我們像是默契般地不再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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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們是現在才認識的，會不會比較好一點？」他突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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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眼神微晃，「但我們現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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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低頭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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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大學的那個人，讓妳難過了嗎？」他忽然問，語氣輕得像怕驚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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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點點頭，「他不是壞人，但他選擇了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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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值得這樣的待遇。」他語氣堅定，像是為那個高中時錯過我的自己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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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接話，只是望著學校裡空無一人的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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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然。」我第一次在多年後這麼自然地喊他名字，「你有後悔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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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我，眼神裡是那種從沒說出口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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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後悔，」他說，「我是遺憾。遺憾當時的自己不夠成熟，沒能照顧好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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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眼，「我們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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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但妳現在還是很漂亮，還是會逞強，也還是……會讓人忍不住想靠近。」他停頓了一下，「如果妳願意的話，我想重新再當一次妳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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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著他，他的眼神裡沒有逼迫，只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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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很輕，涼意不再刺骨。我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在他身邊坐了一會，像是高中時的延續，也像是一段重新起步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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