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城的暮色像摻了鐵鏽的胭脂。楊背著昏迷的楚瑤穿過城門時,守衛竟對他們視若無睹——那些士兵的眼球全都變成了渾濁的鏡面,倒映著不同時辰的城樓景象。
「時間瘟疫。」影刃在識海中冷笑,「那雜種把整座城都變成時鐘了。」
楊的時之瞳微微發燙。他看見空氣中漂浮著金色孢子,每當有人吸入,皮膚就會浮現細小的沙漏斑紋。街邊一個賣炊餅的老漢正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左手,那隻手掌正在年輕與衰老間不斷轉換。
「讓讓!讓讓!」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KChZc7Irf
一隊戴青銅面具的官差粗暴地推開人群。他們押送的囚車裡關著個白髮老者,老者腰間的酒葫蘆隨著車輪顛簸發出咕咚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頸處的烙印——與楚瑤鎖骨下的月牙痕一模一樣,只是更加陳舊。
楊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顫抖——那是影刃在激動:「這老頭身上的劍意……是『斬時劍』的氣息!」
囚車經過時,老者突然睜眼。他的瞳孔竟是兩面微型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當下的楊,而是三個不同時空的他:現代警察、玄天宗弟子,以及一個從未見過的、渾身纏滿鎖鏈的形態。
「喲,來啦?」老者咧嘴一笑,牙齒間噙著半片銅錢,「丫頭片子賭命換來的時間,你們就這麼浪費?」
官差們突然同時轉頭,面具下的鏡眼齊刷刷盯住楊。他們的手按在刀柄上,刀刃竟是凝固的時間流,閃爍著危險的金光。
楚瑤在楊背上微弱地動了動手指。她的白髮掃過楊頸側,髮絲竟割開細小的傷口——那些頭髮正在鏡化成鋒利的晶絲。
「酒……劍……」她氣若游絲地吐出兩個字。
老者突然大笑。囚車的鐵欄杆在他笑聲中鏽蝕斷裂,彷彿瞬間經歷了千年歲月。他抽出腰間看似破爛的鐵劍,劍身卻在出鞘時顯露真容——由無數銅錢熔鑄而成的劍刃,每枚錢孔都流淌著銀藍色的光。
「『斬時』需付代價。」老者將酒葫蘆拋給楊,「要麼喝三口,要麼留一手。」
楊接住葫蘆的瞬間,掌心傳來灼痛。葫蘆表面浮現密密麻麻的契約文,最上方赫然寫著「典當魂魄三刻」——這竟是當鋪裝酒的器物!
影刃在識海中暴怒:「是『生死當鋪』的玩意兒!這老東西想——」
「要救丫頭就快喝!」老者一劍劈開襲來的官差,那人的身體頓時分裂成七個不同年齡的自己,互相掐著脖子滾倒在地,「時間瘟疫馬上要進入第二階段了!」
楊仰頭灌下酒液。第一口像吞了刀片,割得喉嚨鮮血淋漓;第二口化作萬載寒冰,連影刃的殺意都被凍結;第三口下肚時,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從體內走出,微笑著揮手道別。
「好!契約成立!」老者劍尖挑破楊的眉心,取出一滴混著金沙的血珠抹在劍上,「看清楚了,這才是真正的『斬時劍訣』!」
劍光起時,整座無妄城的時間突然靜止。飄落的樹葉懸在半空,飛濺的血珠凝成寶石,連那些金色孢子都定格成星河。唯有老者的劍在動——不是快,而是它存在於每個時間點同時斬出!
官差們的鏡眼接連爆裂。他們的身體像被無形之手撕開的日曆,一頁頁不同年齡的「自己」被強行分離,最後化作紛飛的紙屑。
老者收劍回鞘,打了個酒嗝:「三刻鐘後你的魂魄會開始消散,趁現在——」
他的話戛然而止。楚瑤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她的白髮徹底晶化,正用髮梢纏繞著老者的手腕。更驚人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是原本的褐色,右眼卻變成了與老者相同的鏡瞳。
「師祖。」她輕聲道出驚人真相,「您當年斬斷時間線時,把自己也困在輪迴裡了吧?」
老者——不,初代鏡守的鏡瞳劇烈震顫。他脖頸的月牙烙印突然裂開,露出裡面跳動的鏡核:「傻丫頭,你怎麼現在才認出來……」
楊的時之瞳在此刻看到可怕景象:老者體內根本沒有臟器,只有無數碎裂的鏡片,每塊碎片都映照著他不同時期的死亡瞬間。
「聽著。」老者突然抓住兩人手腕,將斬時劍塞進他們交疊的掌心,「時間之神的本體即將降臨,要殺祂必須——」
天空驟然暗下。雲層漩渦中央,十二道金環組成的王座緩緩浮現。時間之神端坐其上,此刻的祂不再是人形,而是一團不斷坍縮又膨脹的金色星雲。
「找到你們了。」億萬個聲音重疊響起,「我的容器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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