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界 - 第二部第六章：雙生之契

晨光灑落，玄天宗外門的練武場上已是一片呼喝聲。楊立於角落，雙足微分，正按著「鐵衣樁」的要領緩緩吐納。他的動作看似與其他弟子無異，實則體內氣血正沿著「血煞鍛體術」的特殊路線流轉。

「呼吸再沉三分。」影刃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氣走督脈時，想像刀鋒刮骨。」

楊暗自調整，頓時感到一股銳意從尾椎直衝天靈，原本滯澀的經脈竟被硬生生拓寬幾分。汗珠順著他緊繃的下頜滑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深色痕跡。

「楊昭！」

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楊收勢轉身，見小師姐楚瑤抱著一捆藥草走近，眉間一點硃砂在晨光下格外鮮豔。她的目光落在他僵硬的左肩上，眉頭微蹙：「你受傷了？」

「只是練功時不慎扭傷。」楊下意識側身避開她的視線。

楚瑤瞇起眼，突然伸手扯開他的衣領，露出肩頭包紮的傷口：「這傷分明是利器所傷，你昨晚去哪了？」

「我……」

「別說謊。」她的指尖按在紗布上，力道不輕不重，「這幾日你夜夜外出，回來時身上總帶著傷。你到底在做什麼？」

楊沉默片刻，最終搖頭：「師姐多心了，我只是……睡不著，去後山走走。」

楚瑤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中找出破綻。半晌，她嘆了口氣，從藥籃取出新的紗布：「罷了，你不想說，我不逼你。」

她熟練地替他拆開舊紗布，指尖沾著藥膏輕輕塗抹。藥膏冰涼，卻讓楊肩頭的肌肉不自覺放鬆下來。

「不過……」她突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藏經閣昨夜有人闖入，守閣長老震怒，下令徹查所有弟子。」

楊的指尖微微一顫。

楚瑤繫好紗布，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你好自為之。」說完，她拎起藥籃轉身離去，背影在晨霧中漸漸模糊。

楊望著她走遠，心中緊繃的弦稍稍鬆懈。他找了個理由推辭今日的修煉，匆匆返回弟子房。

內景·鏡中界

亭臺懸於星河之上，時間在這裡流淌得格外緩慢。鏡靈的身影浮現，銀白色的眼眸無喜無悲。

「藏經閣的銅片並非崑崙鏡本體。」她開門見山，「那是有人刻意放置的誘餌，目的未知。」

影刃抱劍而立，冷笑一聲：「陷阱？」

「不錯。」鏡靈點頭，「真正的碎片仍在藏經閣內，但不在你們所見之處。」

楊皺眉：「那該如何取得？」

「先拿到正式進入藏經閣的資格。」鏡靈輕揮衣袖，虛空中浮現「血煞鍛體術」的符文，「在此之前，你們該專注於修煉。」

符文扭曲變幻，竟分化成兩套截然不同的路線，一套厚重如山嶽，一套凌厲似劍鋒。

「順練為體術，逆練為劍訣。」鏡靈解釋，「崑崙鏡能窺破萬物本質，這功法真正的價值，在於陰陽互濟。」

影刃挑眉：「所以，這本是一套雙人功法？」

「正是。」鏡靈頷首，「一人練體為盾，一人練劍為矛，氣血相通時，威力倍增。」

楊與影刃對視一眼，默契頓生。

「我練體。」楊道。

「我練劍。」影刃嘴角微揚。

修練之章

往後的時日，兩人按計而行。

白晝，楊隨外門弟子修煉「鐵衣樁」，氣血沿「血煞鍛體術」的路線流轉。起初經脈如被火灼，每次呼吸都伴隨刺痛。但漸漸地，他的皮膚泛起淡淡青銅色澤，一拳揮出竟能震碎石板。

「怪事。」有弟子嘀咕，「楊昭何時這般厲害了？」

而每當夜幕降臨，影刃便接管身體，潛入後山練劍。月光下，那具原本笨拙的身軀變得靈動如鬼魅，指尖凝出的血氣化作三寸劍芒，所過之處，樹葉無聲斷裂。

某夜，影刃一劍刺穿巨石，劍鋒卻突然顫抖。

「怎麼？」楊問。

影刃抬手，只見劍芒消散後，指尖殘留一縷黑氣——那是「血煞劍訣」吞噬生機的證明。

「這劍術在吃我的殺意。」影刃聲音低沉，「練得越深，殺念越難控制。」

楊沉默片刻：「還繼續嗎？」

影刃冷笑：「你怕了？」

「怕你失控，連累這具身體。」

意外的是，影刃未再譏諷。他望著遠處宗門的燈火，突然道：「若有一日我壓不住殺性，你就用內景困住我。」

這近乎託付的言語，讓兩個意識同時沉默。

鏡中切磋

內景世界，時間流速極緩。楊與影刃相對而立，一個拳勢沉穩，一個劍鋒凌厲。

「再來！」影刃驟然出劍，血色劍芒直刺楊咽喉。

楊不避不讓，雙臂交叉硬接。劍芒與青銅肌膚相撞，迸出刺目火花。

「慢了半分。」影刃評價，「你的『鐵衣』還不夠厚。」

楊不語，突然變招，一拳轟向影刃胸口。影刃側身避開，劍鋒順勢劃過楊臂膀，卻只留下一道白痕。

「進步不小。」影刃挑眉。

「彼此。」楊甩了甩發麻的手臂。

兩人在星河下反覆切磋，招式越發純熟。偶爾，他們的氣血會在某一瞬共振，爆發出遠超平時的力量——那是「血煞之術」陰陽互濟的徵兆。

夜歸

黎明前夕，影刃收劍歸鞘。連日修煉讓這具身體逼近極限，肌肉痠痛，經脈脹熱。

返回弟子房的路上，楊透過識海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突然問道：「你說，小師姐真的只是普通人嗎？」

影刃腳步微頓：「何以這麼問？」

「她太敏銳了。」楊低聲道，「那傷口……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是利器所傷。」

影刃沉默片刻：「無論她是誰，眼下都與我們無關。」

楊不再多言。兩人回到房中，疲憊的身體終於得以休息。而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楚瑤靜立窗前，手中握著一枚黯淡的銅錢，目光複雜地望向弟子房的方向。

風起，晨霧漸散。修煉之路，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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