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刀帳》—第一部：亡命再起 - 第十八章：忠義之論

狩屋夜深，山林靜謐。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dngTWTgqC

風穿過簷角，吹動窗旁紙燈微微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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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領三人回至屋內，吩咐人備上茶。無餚，沒宴，只有溫熱的壺與靜默的夜。

他親手斟茶，斟滿自己與三人的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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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辛苦了。」他淡淡說著，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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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舉杯，未語。

錢不換凝視茶面，未動。

昭安指尖顫了一下，終究也將杯子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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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皆飲，卻無人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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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在衣冠塚的衝擊還未退去，那不是普通的致敬，而是把他們所有過往、失去、傷痕全數翻出，重重放在每個人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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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看著三人這副神情，緩緩將茶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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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我見過太多人飲酒為義，舉杯為忠，最後卻連自己為誰而戰都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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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仍平穩，卻漸漸有了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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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不說國事，只說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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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走到屋中懸掛的舊圖旁。圖下有一本厚重的兵書，書邊泛黃，像歷代血跡積壓出來的年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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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聽過荊軻吧？他赴秦王，滿朝無人敢進，只他孤身一人獻圖入堂，最後刺而不中。燕太子丹讚他忠義，史書也讚他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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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們說——他成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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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看向三人，語氣不疾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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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岳飛，十二金牌召回，滿門忠義，死在自家朝廷。韓信，從布衣到王侯，最後被殺於巷中。史書記忠，但人死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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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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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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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回座，端起茶盞，冷了一點也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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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三人，正要開始共行大局。可這局，不是憑誰高義就能走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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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掃過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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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將來有人背叛，有人動搖，有人另立門戶，你們要怎麼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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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才是真正的入局。上一章祭的是先人，這章，論的是傳承者是否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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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短暫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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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抿唇，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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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信死在蕭何與呂后手裡，但天下哪個後人敢說他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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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頷首。「不忠？他背了項羽，降了劉邦，又私結齊地。從局勢來看，他並非不忠，而是——有他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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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盤算不敵帝王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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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不重，卻字字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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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昭安低聲道：「可若不這樣行，他可能連一兵一卒都換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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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轉向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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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說，忠義，不是寫在史書裡，也不是掛在門匾上。那是活人要做的選擇，死人寫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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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不換這時才抬起頭，語氣有些乾澀：「那我們該怎麼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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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將盞中茶一口飲盡，放下杯子：「選你願意為誰去死，也願意為誰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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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灼灼，落在三人身上：「你們要保的，是什麼？是這世代的義氣，還是下一世代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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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緩緩起身，低聲說：「那我寧願每一步都自己承擔，別讓忠義成為死後他人為我寫的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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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一笑，拍拍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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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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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論忠之局，沒有宴，沒有高談闊論，只有幾杯茶與滿懷沉重。

但在座的三人，心裡各自升起了不同的決定——關於如何信人，如何出手，又如何，不被歷史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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