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會系列 - 《會議專員》

牛牛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07:58。他迅速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整理好襯衫領口，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會議室」的進入密碼。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kGOtPLH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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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0 AM，牛牛準時出現在螢幕上的二十六個方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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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事早上好。」市場部總監朱總的聲音從揚聲器裡傳出，「今天我們討論的主題是——如何提高開會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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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熟練地打開筆記，是本周第三次討論同一議題了，熟能生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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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三的「會議效率提升策略研討會」產生了七項建議，上週五的「會議優化進度跟蹤會」又產生了三項討論項目，但尚未有跟進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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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我們的會議缺乏有效議程。」產品部的章經理第一個發言，「建議下次會前先開一個議程制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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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熟練地記錄著「會議的會議中提出的新會議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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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幕牆照進來，在他工位旁那盆枯萎的綠植上投下幾何光斑——那是三個月前"辦公室綠化氛圍提升專案啟動會"後統一配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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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匯報上次會議的跟進情況。」朱總突然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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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迅速切換文檔：「關於'減少會議時間'的跟進情況，目前進展是...呃...」他掃視清單，「上周共召開37場會議，平均時長2.4小時，較前周增加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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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裡響起一陣禮貌的輕笑。牛牛也跟著笑了，同時感到一絲荒誕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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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自己在與全公司最高級的職員，在討論一個抽象的內容，甚至是沒有「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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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們進入下一個議題。」朱總的聲音將牛牛拉回現實，「關於下周'商品名單格式標準化研討會'的籌備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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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牛牛走出電梯時，大樓的玻璃幕牆已經映出晚霞。他數了數今天的會議場次——六場，比昨天少一場。手機震動起來，是部門群裡的消息：緊急通知：今晚8點召開「加班申請流程」討論會，請全體準時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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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注意到對面大樓的電子看板上閃爍著城市最新的宣傳語：「速度創造未來」。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作為資料分析師被招聘的，但上次真正分析資料已經是...他一時想不起來具體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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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晨會上，行政部宣佈了一項新政策：「為提升會議品質，即日起實施'會議前會議'制度，所有正式會議前必須召開籌備會確定議程。」牛牛看著自己日曆上突然多出的十幾個紫色方塊，感到一陣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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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你負責統計各部門'會議前會議'的執行率。」朱總說這話時，螢幕上他的虛擬背景是「高效協作，共創價值」的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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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度財報公佈那天，走廊上的人們交頭接耳，牛牛聽說公司已經連續三個季度虧損。但下午的會議如期舉行，主題是「危機時期會議流程優化特別研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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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困難時期，越要加強溝通。」朱總在開場白中這樣說，「接下來請各部門彙報本季度會議指標完成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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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聽著銷售部彙報"商品銷售額同比下降40%"，緊接著卻是"部門內部協調會完成率120%超額達標"的喜訊。財務部展示的圖表上，一條紅色曲線直線下降代表利潤，旁邊綠色曲線節節攀升顯示"跨部門聯席會議次數創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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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跡象先是咖啡機停止供應膠囊，然後是印表機紙章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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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每週五的"辦公成本控制專項會議"上，行政部依然堅持為每位參會者提供印製精美的會議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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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專業性的體現。」行政主管魚姐這樣說，同時宣佈取消了下個月的保潔服務以節省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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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個普通的週三，牛牛正在參加"下半年會議主題規劃會"，會議室門突然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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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立即收拾個人物品離開。」穿著制服的人站在門口，「公司資產已被法院查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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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一片譁然。牛牛茫然地保存著剛做的會議記錄，聽到周圍同事的議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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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天的'業務連續性管理研討會'怎麼辦？」

「我正在籌備的'新時代會議形式創新峰會'呢？」

「至少讓我們把今天的會議紀要寫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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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抱著裝滿個人物品的紙箱站在大樓外時，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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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到口袋裡那個一直隨身攜帶的U盤——裡面存著他入職以來參與的所有會議記錄，共計1,237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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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動起來，是同事群的消息，更正，前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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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解鎖螢幕，看到一連串的未讀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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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知道附近哪裡有空置的會議室嗎？」

「明天上午十點臨時組織'失業人員互助會'，議程稍後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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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突然意識到，最擔心的情況出現了，明天早上的日曆將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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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會議提醒的鐘聲，沒有待填寫的會議記錄範本，沒有需要提前十分鐘進入的虛擬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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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散了一章從他紙箱裡飄出的紙，那是他昨天剛整理的"會議效率提升終極方案V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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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看著那章紙在空中翻飛，最終落在路邊的水窪裡，黑色墨水漸漸暈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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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群裡回復道：「建議先召開一個'臨時會議場地解決方案研討會'，我可以負責會議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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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送鍵按下的瞬間，牛牛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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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沒有了，會議還是要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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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呢？有中了開會的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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