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源市正在崩壞,不少人逃到鄰近的T島,有些人搬到較遠的E國,有部份人甚至移居到地球另一端的C國。
河源市原本是一個農村城市,盛產玉米。據聞河源市的河水特別清澈,完全不用過濾,便可以立即飲用,所以種出來的玉米又肥又甜。
初夏的時候,市郊會見到一片片草莓園;居民都攜著竹籃在園地摘草莓,小孩總會忍不住把新鮮的草莓往嘴裏送。草莓的季節很短,只有三至四星期,之後便是藍莓的季節。藍莓含有豐富的維他命C,最適合用來做甜派或雪糕之類的甜品。盛夏便要開始種植玉米,走在阡陌上,會嗅到天然肥料獨特的氣味,從市外來的訪客常常接受不了。秋天是小孩等了一年盼來的季節,多塊玉米田會被切割成不同的形狀,大夥兒在玉米迷宮中跑跑跳跳。好心的農夫會在不同角落貼上提示,為闖關者指點迷津。
三十年前,河源市跟隨國家政策,改用了新的曆法。新的曆法把十二個月合併成六個月,名字也沒有新意,就簡單改為甲乙丙丁戊己。舉個例子,情人節由原本的二月十四日,變成甲月XLV日。
二十年前, 河源市放棄了原來的農務,上了發展高經濟回報產業的便車。此後,河源市充斥着地產商的樓房廣告,還有各地慕名前來的旅客。
不到十年,河源市內除了原住民管轄範圍,大部份的土地落入了幾個財團的手上。平民都成了財團的奴隸,每天做着刻板的工作,賺取只夠糊口的工錢。
這是一個全世界都在上演的故事,然而我們的上帝視角,只聚焦在河源市。
史進並沒有離開的打算,所以他要繼續討生活。
離開保衛隊三年,史進都避開了跟舊同僚見面;但今天的會面,史進好像不能推卻。
今天天色灰暗,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霧氣,彷彿隨時都會下起雨來。
史進照了照鏡子,提起刮刀,刮清了臉上的鬚根;可惜他那英秀的俊臉和雙目,欠缺了往日的神釆。
史進在衣櫥裏拿起白襯衫穿上,環繞右臂的紋身,穿過半透明的衣料若隱若現。史進心想可幸正裝西褲仍然合身,不然以他超過六尺的身高,不一定能即時買到合適的。
鄧sir 上一次到訪史進的家,已經是三年多以前。
他依稀記得史進稱不上潔癖,但家裏還算井井有條。
再次到訪,公寓明顯有點凌亂,看來久未打掃。面向馬路的大玻璃窗,窗簾全落下,窗邊積聚了不少灰塵。
鄧sir 今天休假,穿上休閒服飾。過了花甲之年,鄧sir 早已放棄把頭上白髮染黑;還好他身材保持得不賴,看上去大概只有五十多歲。
服務了保衛隊逾三十年,鄧sir 和下屬見面時,下屬們例必恭恭敬敬。
根據他的觀察,面前的史進沒有寒暄的打算。
鄧sir 直接把一個公文袋遞交給史進,在一旁的白色單人沙發上坐下:「好久不見,有事要拜託你。這個 case 保衛局已結案,斷定死者死於意外,但當事人的姐姐仍放不下。保衛局的同僚實在不方便繼續私下調查,所以我想起了你。」
「為什麼死者的姐姐認為死因並非意外?」史進一邊翻閱資料,一邊毫無表情地問道。
「可能你不認識 Sunny,他比你早五年進保衛隊;你跟我共事前,他已經被調往另一部門。Sunny 從大學時期,已經開始跑馬拉松,有很豐富的經驗。而且出事的地點, Sunny 以前訓練就常跑,所以對環境絕不陌生。」
史進埋頭閱讀資料,鄧sir 繼續說:「去年戊月IXX日, Sunny 放工後說要進行馬拉松訓練;當天晚上,他並沒有回家。隔天早上,有晨運的長者在山上發現他的屍體。」
「屍體並沒有表面的傷痕。」史進望着照片冷冷的說。「死者生前有沒有心臟血管的疾病?」
「據我們所知並沒有。」鄧sir 搖搖頭。
「法醫診斷死因為低血鈉症(hyponatremia),俗稱水中毒。若果你有關於病歷的問題,可以直接聯絡 Sunny 的家庭醫生,家人已經事先簽好透露資料的同意書。」
史進從公文袋裏取出一張卡片,上面印著:高輝家庭醫生。
「雖然馬拉松相關的死亡原因最多是 sudden cardiac death(心臟猝死),但也有不少 water intoxication(水中毒)的案例。」
史進翻到死者的信用卡記錄:「Sunny 生前除了到咖啡店買咖啡之外,就只有死前兩星期,在旅行社花了差不多十萬元。除此之外,他幾乎沒有任何支出。」
最後,史進抬頭望着鄧sir:「你覺得這個 case 真有繼續調查的必要嗎?」
鄧 sir 凝視著史進的雙眼,然後環視了公寓一轉。
「每個人對於突如其來的不幸,需要不同的時間去接受。Sunny 的父母自小離異,可以說他是姐姐 Susan 撫養長大的。Susan 是國中教師,至今未婚,沒有小孩,一直跟 Sunny 相依為命。如果繼續調查可以令 Susan 心裏好過一點,我會支持。麻煩你了⋯⋯」
「別客氣,我是收費的。」史進報以一抹苦笑。
「我知道要怎麼辦了,請給我一些 Sunny 同事的聯絡方法。」
「可以。」
二人沉默了一會,鄧sir 先開口:「想不到你當起私家偵探來。」
「我也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是私家偵探,托賴總有不同的朋友,三不五時會有不同的委託。加上住所是父母名下,在這個城市不用付房租,生活總能夠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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