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它們在看》 - 《濾鏡》

剛開始只是朋友間的小玩笑。 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9X1V9WZo

「你用那個新濾鏡了嗎？那個會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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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ee第一次用「TrueSelf」那天，是想試試這款剛爆紅的新濾鏡。據說它能根據用戶潛意識中的「理想自我」自動調整影像。不是美顏，不是修圖，是——**你真正想變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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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ee打開鏡頭，看著螢幕上的自己。她的眼睛深邃了些，臉線柔和卻銳利，下巴剛好收緊成她總幻想的那種輪廓。濾鏡沒調太多，但就像把她心中最完美的版本剝開來，套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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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笑了，「好像……真的比較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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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天天用。自拍、視訊會議、直播，甚至是和朋友的即時聊天。所有畫面都透過TrueSelf濾鏡。「沒人想看素顏的自己啦。」她總這樣笑著說。久而久之，身邊的人也都用起來，幾乎沒人是「原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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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奇怪的事從第三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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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來家裡聚餐，她發現某個從小認識的好友Mark，他的下巴竟然比實體看到的還尖。「你怎麼還在開濾鏡？我們面對面耶。」Renee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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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愣了一下，搖頭：「我沒開啊。我以為你還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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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時只覺得他眼神怪異。但真正讓她毛骨悚然的，是幾天後的一通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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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給母親。視訊連上時，她看見螢幕裡的母親臉龐平滑、眼神銳利、嘴角帶著一絲幾乎年輕十歲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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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也用了True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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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愣住。「我沒裝那個濾鏡啊，寶貝。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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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裡的母親笑了，那笑容一模一樣，只是比記憶中更完美，更精準地對上她腦海深處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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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掛掉電話，跑到鏡前。鏡子裡的自己和平常一樣疲憊、平庸，但當她開啟手機前鏡頭時，螢幕上的自己眼神帶光，嘴角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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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著卸掉濾鏡，但沒有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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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刪除App，重開機，重設手機——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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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她再也沒見過任何人真正的模樣。朋友的臉孔總像被無形濾鏡修飾得天衣無縫，哪怕是面對面見面。她試著拍照、錄影、反射，看每一個裝置——全都是那個版本的他們，**不是他們，而是她心中「應該」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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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她嘗試用另一台從未登入過TrueSelf的相機拍照。畫面裡，一群人正對她微笑，每一個人都完美無瑕、表情一致。

她看著其中一張臉，突然發現她不記得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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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衝到街上，望向周圍的人群。他們一個個轉過來，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就像複製貼上，無限精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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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認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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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床上，對著鏡頭說話。「有人還在嗎？你們……你們看到的我，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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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視螢幕上的自己，那完美的臉、柔和的語氣、精確設計過的淚水與痛苦——完美得不自然。

她低聲呢喃：「這不是我。」

螢幕裡的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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