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妳臉上，我也想成為光 - 重新起步

——家瑜——

我坐在那張熟悉又讓我緊張的診療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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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微汗，眼神不自覺往地板飄。

但我牽著湛霖的手──她就坐在我旁邊，一如以往，在我想逃的每個瞬間拉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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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抬頭看了我一眼，笑得像往常那樣溫和：

「家瑜，好久沒見了，今天是想討論一下目前的狀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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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小聲說：

「……我最近，有點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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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馬上提問，只是輕聲引導：

「能說說是哪一塊比較明顯嗎？睡不好、情緒、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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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緊了湛霖的手，喉嚨像卡住什麼，但還是開口了：

「其實……我前陣子……自己停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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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一落，我整個人幾乎都在等「責備」這件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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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醫師沒有皺眉，也沒有批評，只是點了點頭。

「可以告訴我妳那時候的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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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顫了，但還是說：

「我以為……我好了。覺得自己變得比較勇敢了，也不會那麼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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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那是『變好了』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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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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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頭一緊，聲音卡了一下：

「那是我撞傷腦之後一段時間的情緒高峰……其實不是好起來，只是……混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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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小聲補了一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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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不是對醫師說的，而是……對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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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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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她一字一句把那些破碎的東西慢慢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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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哭，卻每句話都像刀從喉嚨裡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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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插話，只是在她整個人低下頭時，輕輕握了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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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依舊溫柔地說：

「其實這很常見，不少人在療程中會有類似的想法，覺得好像能自己處理了，就不想再依賴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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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像妳剛剛說的，這些不是妳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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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不努力』，妳是在一個不斷學著怎麼『活下去』的過程中做出選擇──那只是妳當時能做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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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頓一下，語氣穩穩地問：

「最近的狀況呢？情緒低落、睡眠、思考清晰度……有感覺到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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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覺家瑜整個人慢慢平靜下來了些，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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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幾天在頂樓，真的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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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有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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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想到湛霖……還有……我夢過的那個如果我不在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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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讓她的時間……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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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握她的手，沒有說話，卻忍不住用拇指蹭了蹭她掌心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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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記錄著點了點頭：

「那很好，妳已經覺察自己陷入危機，並且有能力中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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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代表妳過去的治療與努力其實有打底，只是這次可能需要再協助妳重新建立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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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一起來調整藥物配方，找回一個比較安全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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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不急不緩地說：

「但這一次，不要一個人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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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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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一個人。」

「這次，我會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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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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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落下來的時候，我的喉嚨更緊了。

不是想哭，是——

第一次，我真的有那種：

「這不是一個人走進來的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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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人，牽著我，陪我走進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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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才明白，

我走得再慢、再繞遠路，都沒關係——

因為我不是獨自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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