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妳臉上，我也想成為光 - 生日#4

——家瑜——

我指尖緊緊扣著杯身，指節微微發白。

聲音從喉嚨深處擠出來，斷斷續續，像是小心捧著碎玻璃般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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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我……幼稚園的時候發生的事……」

我努力回想，卻像是在泥濘裡跋涉，每走一步，靈魂都在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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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

「我躲在房間一角……那個角落，好暗，好暗……」

我垂下頭，睫毛掩住了眼底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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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躺在地上，身上一動也不動……血，一點一點從手腕滲出來……」

「我呆呆地看著……看著生命，慢慢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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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喉頭一陣劇烈收縮。

我吸了吸鼻子，強忍住眼淚，像是用力把自己釘在現實裡，不許再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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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像是被扔進冰窖裡……冷得動不了……」

「我好害怕，好怕媽媽不要我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跑去找爸爸……叫他來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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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輕微顫抖，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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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被救回來了。」

「可是……可是她回到的地方，不是家，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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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攥著衣角，指尖陷進掌心，渾然不覺。

指節微微泛白，像是想抓住些什麼，但又什麼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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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

「我還傻傻地以為……自己做對了什麼。」

「以為自己救回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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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坐在我身旁，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近乎本能地，將呼吸放得更輕更緩，怕驚動了這脆弱的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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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撐著，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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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小學一年級……」

「有一次，老師在課堂上提到了生日。」

「說那是母親經歷劇痛才把我們帶到這世界的日子。」

「是母難日。」

「是值得感謝的日子。」

「老師叫我們回去，好好抱抱媽媽，跟她說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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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抬起頭，眼神空茫而遙遠，像是還被困在那個年幼的身軀裡，重新經歷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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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真的照做了……」

「我鼓起勇氣，抱住媽媽，對她說，謝謝妳，讓我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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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到這裡，肩膀一顫，眼眶終於再也撐不住，盈滿了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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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被一把推開了。」

「她用力推開我，大聲罵我：『噁心！』」

「她說，『如果沒有妳就好了！我就能更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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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打濕了衣角，我卻沒有擦，只是怔怔地看著杯中倒映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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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才明白……」

「不是每個存在，都是值得被祝福的。」

「原來我……只是個……不該存在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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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顫抖到快要破碎，我勉強彎了彎嘴角，像在嘲笑自己，又像在乞求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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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

「我不敢再主動碰人了。」

「因為我很噁心，很髒……」

「我隨波過著我的人生，不去追求什麼，也不去了解自己所愛什麼……」

「因為，我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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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話，像是從心底深深挖出的自白。

我微微顫抖著，身體蜷縮了一點，彷彿想把自己藏得更小更小，不讓任何人看到這副狼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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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在旁邊，胸口一陣一陣地緊縮著。

她看著家瑜的眼淚，看著她故作堅強卻快要碎掉的模樣，心疼到想毫無顧忌地抱緊她、狠狠地把她藏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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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克制住了。

她知道，現在的家瑜，還太脆弱，太害怕突如其來的碰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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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湛霖只是——

輕輕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膝上，手心朝上，靜靜地攤著，像是邀請，卻不強求。

「家瑜，如果妳願意，我在這裡。只要妳願意靠近，我就用全部的溫柔接住妳。」

湛霖什麼都沒說，但那個溫柔的動作，比萬語千言還要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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