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妳臉上，我也想成為光 - 哪一個?

湛霖坐在家瑜身旁，一手悄悄蓋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像是悄悄把自己穩住也把她捧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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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翻著病歷，語氣平穩地問道：

「這段時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她在出事前有提過什麼讓人困擾的事？比方說情緒起伏、焦慮來源、創傷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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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抿了抿唇，一時無語。太多了。她低聲道：「……我不知道從哪一件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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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前的狀況……我懷疑有複雜性創傷後壓力症候群（C-PTSD）的可能，」

醫師緩緩開口：「但要進一步了解，我需要知道，她是否經歷過重大心理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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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簡單的問話。

卻像千斤重錘，落在湛霖胸口。

她看向家瑜。

女孩不語，像從未屬於這個空間，只是借住在這個時空裡，暫時把身體還給這個世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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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吸了一口氣，卻發現那口氣含著酸楚。

她開口，聲音微啞卻不斷。

「她的家庭不太平穩。父親偏愛弟弟，從小對她幾乎沒有情感連結……反而有明顯的忽視。母親也……曾對她說過一些話，對一個孩子來說很傷人。」

醫師輕輕點頭，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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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眼眶泛紅，繼續說。

「她父母常常吵架。爸爸賭博、外遇。媽媽……媽媽告訴她，如果當年沒有懷孕，就不會跟這個男人結婚。」

「她小時候想給媽媽一個擁抱，說謝謝妳生下我。她媽媽卻推開她，說：『噁心。要是沒生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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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顫抖了一下，但沒有停下。

「後來工作了，被分發到一個沒有人帶、什麼都要自己學的單位。她非常努力。但被當成攻擊對象。一直貶低她，酸她打扮、詆毀她的人格。」

「……最後甚至侵犯她。」

醫師筆尖一頓，沉默數秒，才繼續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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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關係也不太好。她弟弟……」

湛霖吸了口氣，壓抑住怒意與哽咽。

「他在拿不到想要的遺產之後，每天用言語攻擊她，詛咒她去死。說如果她死了，他就可以拿到他應得的。」

「但事實上……家瑜什麼遺產都沒拿到，一分一毫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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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您問有沒有心理創傷……」

湛霖握住她的手，低聲說：「太多了……我不知道是哪一個讓她變成這樣，我不知道從哪一個開始算是『那一個』。我真的不知道……因為她從來沒有選擇過逃，她只是一直，一直在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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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點頭。

「我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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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柔和卻有力量：「有些創傷不是一個事件，而是長期的累積。像沙漏一樣，一點一滴，直到某天……崩塌了。」

「……她的反應，是長期壓抑與累積性的創傷結果。現在大腦在保護她——選擇了關機，來讓她『活下來』。」

「我們會持續進行觀察與非侵入性的評估，暫時不強求開口與記憶。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能安全呼吸的地方，一個不用再受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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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緊緊握著家瑜的手，喉嚨發緊，只輕輕點了頭。

——她會成為那個世界。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RBLArcNmD
就算她自己也還在學著怎麼撐住，她也會學著，撐住這個人。

就在此時，阿澄發言了：

「不好意思，我是阿澄，是家瑜目前單位以前的同事……也算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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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點點頭，示意他可以發言。

阿澄站在家瑜旁邊，看著她沉睡的臉龐，又看了一眼湛霖，才緩緩開口。

「……那天中午，她有點異常。我陪她吃午餐，平常她雖然安靜，但那天特別……像是快溶掉了那樣。」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蘊著某種回憶的重量。

「她問我，怎麼看外遇這件事。她沒指名道姓，但我當時真的嚇到……我以為她是發現妳劈腿什麼的……但她說不是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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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的身體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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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湛霖，語氣放輕：「她說，小佳也喜歡她。

但她沒給希望，沒越線，甚至很痛苦。她在想，為什麼有些人無法拒絕被愛，是不是……她爸爸就是那樣的人。」

「她說她爸爸，在她還小的時候，對媽媽不忠，一次又一次，讓媽媽崩潰。她說她記得那些畫面，一清二楚，刻進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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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澄垂下眼：「她說，她覺得愛應該是只能選一個人的……但當一個人被很多人靠近時，是不是也會像她爸爸那樣……開始困惑、開始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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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眼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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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話，但她的手抓緊了家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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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澄繼續說：「她說，她想讓每個人都笑。但她只能選一個人，另一個人就會哭。她說，她不想成為像爸爸那樣的『傷人者』，所以她寧願……讓自己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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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側頭看向湛霖：「這段對話，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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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搖頭，眼淚從睫毛落下：「……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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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像風後破碎的花瓣：「她沒跟我說過這些。她都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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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澄輕聲道：「她也沒告訴我全部。但我知道她很怕，怕變成她最不想成為的樣子，怕自己太晚拒絕，傷了人……也怕自己不夠好，不值得被誰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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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間的空氣安靜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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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記下筆記，語氣溫和卻明確：「這些背景非常重要。它告訴我們，她一直以來活在一個過度負責與恐懼內疚並存的環境裡。這樣的人，一旦經歷衝擊，很容易陷入認知崩潰與情感解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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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低下頭，眼淚滴落在她和家瑜相握的手之間。

「……我會幫她重新撿回來的。不管她走到多遠的地方，我都會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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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澄看著她，點了點頭。

「我知道妳會。」

他語氣平靜，眼裡卻藏著祝福的溫度：「她最終會回到能讓她笑的地方。而我知道，那地方是妳在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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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有人正在等待陽光穿透雲層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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