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妳臉上，我也想成為光 - 她再次穿上西裝的日子

陽光透過半開的百葉窗灑進屋內，窗邊那株多肉植物靜靜發芽。

衣櫃門輕輕開啟的聲音，在早晨顯得特別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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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轉身時，看見了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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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正站在鏡前──

她的手有些顫，但仍一顆一顆地扣起西裝的釦子。

那件平常她最愛的小格紋白襯衫、搭配墨綠色的筆挺西裝外套，領口微微歪著，但她沒有放棄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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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很快，但很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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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站在門邊，望著她的背影，忍了很久，才沒有立刻上前擁抱她。

她知道，這一步是家瑜要自己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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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扣好最後一顆釦子後，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聲說了一句：

「我想…試試看……重新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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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還是有點怯，但那光──那藏在害怕裡的決心，是貨真價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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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走過去，站在她身旁，望著鏡中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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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很好看。」

她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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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的是衣服，還是我？」家瑜抿著嘴角，小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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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沒回答，只是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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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是，這個選擇要走進世界的妳──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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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一同走進熟悉的大廳。

刷證、過閘門、搭電梯，每一步對家瑜來說都像是重新認識世界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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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同的是，今天的她──牽著湛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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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單位門口，整整站了三分鐘，才讓自己把右腳踏出去。

湛霖就在旁邊，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牽著她的手。

指尖扣得緊緊的，像是她知道──再多一分猶豫，這女孩就會轉身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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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走就好，妳不是一個人。」湛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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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抿了抿唇，終於低聲：「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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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進辦公室，空氣那股熟悉的公文紙味、冷氣風聲，還有隱隱約約的打字聲，立刻撲面而來。

她幾乎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但她沒有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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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步一步走向那張她曾經坐了無數天的辦公桌，身體緊繃到發麻，卻努力地撐著背脊坐下。

鍵盤前方放著筆記本，封面仍是她最喜歡的深灰藍，側邊的標籤紙一頁頁仍在，等待她再次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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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手指幾乎要抖到碰不準滑鼠。

但她還是慢慢打開筆電，螢幕亮起的光，把她的眼睛映得發紅。

家瑜鼻頭一酸，她的座位還在。

她坐下那一刻，手指輕輕掠過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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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宣端來兩杯溫溫的麥茶，沒多說什麼，只是輕輕放在她桌角。

昕昕則在旁邊筆電後偷偷比了個讚──然後裝作在滑滑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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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佳則站在隔壁，眼眶紅紅的，卻故作冷靜地問：「早安，學姊。需要我幫忙翻出這個月的文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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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頷首，眼神微顫，但嘴角終於動了一下。

這裡曾經讓她崩潰，但今天，她回來了。

而她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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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湛霖在遠遠的主管位望著她，手裡握著今日排班表，卻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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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那不是回到「原本的她」──

而是她重新選擇，哪怕帶著疼痛與斷裂，依然想活下去、想工作、想和愛她的人一起前行的「現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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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窗外的路燈像是用霧裡的光，在牆上塗抹出一圈又一圈溫吞的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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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剛洗完澡，頭髮還濕著，披著毛巾走出房間的時候，就看見──

家瑜坐在床邊，穿著那件她選的西裝外套，扣子已經解開，整個人像是還困在白天裡的某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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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套西裝──穿了一整天，現在卻像一層壓著喘不過氣的殼。

她沒有脫下，只是坐著，頭微垂，兩手緊握著那本工作筆記，像是怕一鬆手，就會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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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放下毛巾，什麼也沒說。她走過去，輕輕坐下，從後頭抱住她。

一個吻落在她的後頸，沒問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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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的肩膀一顫，終於，像是那根最細的弦斷了──

她小聲開口，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

「我今天……努力撐著沒哭……我以為我真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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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抱緊她，額頭貼著她的肩。

「妳可以的。今天能回去，已經是妳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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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怕，我怕我只是在……裝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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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搖搖頭，輕聲說：

「就算是裝，也是一種努力。沒有人一開始就走得穩──但妳沒有逃。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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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落，家瑜終於忍不住──

她哽咽了一下，接著整個人像被掏空般崩潰地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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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壓抑的，不是偷偷的。

而是像個終於可以哭的孩子，哭得沒有防備，哭得整張臉濕透，哭到聲音發抖地說著：

「我怕我又撐不住……我怕我又會壞掉……我怕妳看到我這樣會累……會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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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一點一點地親著她的髮頂、額頭、濕透的臉頰──

「我看到的是妳今天努力活著回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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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不要妳。我一直都在這裡，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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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樣在床邊抱著，燈沒開，夜深得像一條柔軟的毛毯，把哭聲慢慢包住。

過了好久，家瑜終於哭累了，眼睛紅紅的往她懷裡鑽，像一隻終於找到窩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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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輕輕抱著她，輕拍她的背，一下、一下：

「辛苦了，寶貝。」

「妳今天好勇敢，好努力，好值得我抱著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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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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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回到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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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她身側，看著她重新坐回那張位置。她的指尖微微顫抖，卻一頁一頁地翻開過去的筆記，像是在對她曾經崩潰過的地方，溫柔地說一聲：「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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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雖然很淡，但我知道那是真正的家瑜回來了──不是解離、不是乖巧地點頭，而是那個會為了報表加班到深夜、在格子筆記本上寫滿小字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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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差一點就在大家面前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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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她洗完澡，躺在我旁邊，頭髮還微濕。

我用毛巾輕輕擦著她髮尾，心裡卻像有什麼慢慢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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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已經很累，卻還是小聲說：

「今天謝謝妳牽我走進去……如果沒有妳，我可能還在門外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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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她摟進懷裡，抱得很輕，卻又那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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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自己走進去，家瑜。是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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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說話，只是把臉埋進我頸窩。

過了一會，她的呼吸慢了，像是終於能安穩地沉入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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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聲在她耳邊說：

「謝謝妳今天走回來了。謝謝妳願意站起來，走向我、也走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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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真的……太愛妳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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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回應，卻在夢裡微微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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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大概是我這輩子看過最溫柔的光──

是她穿上西裝那一刻，也是她在我懷裡安穩睡著的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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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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