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妳臉上，我也想成為光 - 我不配

夜色靜得幾近凝固，只有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以及牆上時鐘滴答聲，在時間裡緩慢晃動。

湛霖躺在床上，懷裡的家瑜睡得極輕，像是一碰就會碎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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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也快要沉入夢境，但忽然，家瑜的身體顫了一下，像是陷入某種無聲的掙扎。

湛霖的意識立刻清醒，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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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她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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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說話，是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像深海底最脆弱的氣泡，慢慢往上升，帶著破碎與內疚，低低地、斷斷續續地從家瑜的喉嚨中溢出：

「……為什麼……選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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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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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整個人僵住。

她看著家瑜緊皺的眉、濕潤的睫毛，還有那張嘴微微張著，一句一句夢語像沉入深淵的自責，悄無聲息地擊打在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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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立刻叫醒她，卻又怕驚碎那個正在努力存活的靈魂。

她只能一點一點靠近，把手放在家瑜顫抖的手背上，像是要把她從惡夢裡一寸寸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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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擇妳，不是因為妳夠好，是因為──」她在耳邊輕聲呢喃。

「因為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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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妳，是因為妳是妳，不管妳覺得自己值不值得……我都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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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出口的那一刻，家瑜的眉頭慢慢鬆開了，手也輕輕抓住湛霖的手指，彷彿在夢裡聽見了她。

湛霖貼著她，輕輕閉上眼，將那句反覆浮起的夢話──深深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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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今天的夜，比平常還要靜。

我本來已經快要睡著了，但懷裡的她忽然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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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顫不是冷，是一種很深很深的，來自靈魂的顫抖。

我馬上醒來，看著她整張臉皺在一起，嘴唇動了動──然後，我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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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選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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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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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像是從深井底部浮上來的泡泡，經過時間與沉默的層層濾網，破碎又輕微，卻撞得我整顆心都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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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不是清醒的她會說出口的話，那是她內心最深的恐懼，連白天都不敢想、只能在夢裡偷偷哭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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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叫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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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背，在她耳邊小小聲說：

「我選擇妳，不是因為妳夠好，是因為我愛妳。」

「我愛妳，是因為妳是妳。」

「不管妳覺得自己值不值得，我都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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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感覺到，她的眉頭漸漸放鬆，指尖也輕輕勾住我。

我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但她的手在回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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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她還在努力著。

就像，她還願意再抓住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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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她，直到天快亮，輕聲說：

「沒關係，我會一直在。等妳回來的那一天，我就在原地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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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靜靜的，只剩窗簾邊晃動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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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來的時候，眼神還是有些渙散，像剛從夢裡浮出水面的貓。

手指動了動，碰到枕頭邊那張卡片──那是湛霖寫的，留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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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看著卡片一陣子，沒有動作。

然後，小小地動起身子，慢慢撐起上半身。

手指微微發顫地拿起那張卡片，一個字、一個字地唸。

「我……真的……愛妳啊……」

「不是因為妳好……是因為……就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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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唸著唸著，聲音開始顫抖。

最後那一句──「我不走，我就在這裡」──她唸到一半就再也唸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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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像是無聲洩洪。

她抱著卡片，小小地彎下身，一聲不響地哭了好久。

但那不是痛苦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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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某種被愛聽見、被溫柔攬住的哭。

像是終於從孤獨的夢中醒來──有人在這裡，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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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她才緩緩地往旁邊伸出手。

指尖觸到那熟悉的柔軟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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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就坐在床邊，靜靜守著她。

沒出聲，也沒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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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慢慢地，摸上湛霖的衣襟。

抓住一點點，像抓住什麼浮木似的，然後──

頭埋進她懷裡，小聲說：

「別走……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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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紅了眼，輕輕抱住她，摸著她的後腦杓。

「我就在這裡，妳不用怕……我不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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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就這樣抱著彼此──像終於擁有了一場夢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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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她終於能完整讀完卡片了。

這一次，不是被迫吞下長句、不再因認知過載而失神──

她看著每一個字、每一句話，讀得慢慢的、卻穩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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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的眼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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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著頭，把卡片輕輕壓在胸口，整個人一點一點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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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打算輕聲問她需不需要休息時──

那一刻，她的指尖抓住了我的衣襟。

小小的、緩慢的力氣，卻是那麼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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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

她聲音顫抖，幾乎快哭出來了：「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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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頭一縮。

幾乎立刻回抱住她，額頭貼上她的額角，低聲說：

「我就在這裡，寶貝，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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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一直在，陪妳走到妳不再害怕的那天，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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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話，只是用整個身體貼著我，像是終於願意把痛與渴望，都交託給這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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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們擁抱了很久很久。

長到窗外的光，從冷白轉為溫黃。

長到──她們的心終於又重新貼合，在同一個節奏裡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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