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影浮生》 - 第十五章：煙落北城

洛笙煙抵達北城，是在一場冬雨之中。

當時城門外早已候著寧侯遣來的接官隊伍，但為首的女子卻未乘朝廷華車，而是一身素黑官袍、青絲高綰，騎於白馬之上，神情淡然，目光冷冽。

「御史使者，洛笙煙，到。」

她聲音不大，卻貫穿整座城門前的寂靜，讓眾人齊齊低頭。

沒人敢直視她的眼。這是欽差，是代天子行令之人。

也是殺人不必留名、只需一封令箭的刀鋒。

墨音奉命前去迎接，一見之下，眼中微凝。

她看得出——這女子不是尋常御史。

太冷靜了，太沉穩了，太「不像朝堂人」。

洛笙煙入城後並未先赴寧侯府，而是要求「閱卷先行」：即先查北營兵帳與將領履歷，三日之內不得安排宴席與獻禮，任何攀附之舉視同干預公務。

沈宴聞之，第一反應不是警戒，而是笑。

「……有意思。這不是來辦差的，是來殺人的。」

衛嶽點頭：「她手裡一定握著密詔，而且多半不是只查兵帳那麼簡單。」

老賈則低聲補充：「影網探得她過去三年無公開任職紀錄。這種人，多半另有背景。」

沈宴眼神一閃：「查不到，是因為身份不在冊上。她不是朝廷養的……她是敵人藏的。」

事實上，洛笙煙的真實身份，是被滅國的東雲國遺孤——東雲長公主之女。幼年被掳入中原，後由京師一位隱密太監養於內院，自幼學兵政、學刑律、學謀局，為的不是報國，而是——奪國。

她此次奉旨出巡北城，名為整編，實為探清誰可為敵，誰可為用。

而沈宴，就是她第一個「想看清楚」的人。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北營帳前。

沈宴以參軍之職迎見，身著墨色軍衣，背手而立，氣度從容，禮數周全。

洛笙煙僅掃他一眼，便已心中警鈴微動。

這人……不像兵，也不像臣。

像個坐在高處，早已看穿朝局底牌的……弈手。

「沈參軍，我閱你過往軍功，破涼水、護糧道、救裴嶽，皆為大功。但……也太多了些。」

她語氣平緩，眼中寒意若隱若現。

「你一人之功，勝十年戰績。」

沈宴含笑：「多，未必是罪。若有虛報，願受責罰。」

洛笙煙走近，語調忽沉：「若不是虛報，而是你一人之功……那就更該查了。」

兩人四目相對，霎時風停雪止，氣息微變。

墨音站於旁側，心頭劇震——她從未見沈宴在任何人面前，有如此深的警戒與好奇同時交錯的眼神。

而洛笙煙……也在心中第一次暗記一人之名：

「沈宴，須防。」

但也——「可惜。若生於我國，此人應為丞相之器。」

當夜，沈宴在密室推演整編路線時，輕聲對衛嶽說：

「她不會只查營帳。她要的是——找出誰能奪北境，取我或代我。」

「那你打算怎麼辦？」衛嶽問。

沈宴緩緩一笑：

「我會讓她信我，但永遠看不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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