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清醒 - 清醒過來，從現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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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開學後的第二天迎來了分班。

我被分到了三班。或許是命運的安排，我和梁曉彥又一次成為了同班同學。他憑著出眾的外表和極佳的人際手腕，在第一天就建立起了自己的小圈子。

而我——依舊不想參與任何事，不去打量那些陌生的臉孔。反正，我也不想記住他們的名字與樣貌。

但可笑的是，總還是會有人主動向我打招呼。明明我無情的眼神早已表達了對社交的抗拒，卻總有人硬是要開口搭話。

「白同學，你的演講差點一發不可收拾欸！」

「……」

我沒回頭。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PYfU1Vm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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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認識她，那就姑且叫她「自來熟小姐A」吧。

「確實。」

「你當下肯定超緊張的吧！」

普通的教室，普通的桌椅。我坐在靠近走廊的第二排，最後一個座位。她毫不客氣地搶走了我前座男同學的位置，整個人轉過來坐在桌上，手臂自然地撐在我桌面上，眼睛直盯著我問道——

「還好……不經意就開——」

「你不經意開口！？你是有多不小心才會在那種場合說出那種直白開場啊！」

語氣中不經意地帶著挑釁意味，可她臉上卻毫無羞愧之色。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GEpP1h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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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概是根神經沒接好吧。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嗯。」我淡淡回應。

我知道她沒有惡意，只是嘴快而已。

「是說，我跟你講話你都不看我一眼嗎？」

這句話讓我終於把頭從桌面上的電子書移開，緩慢地轉頭看向她——

「……嗯，很好看。」

我只是根據對方的語氣與氣場推測，她大概在意我的視線，想從我這裡得到些回饋。於是，我給了她一個直接的讚美。

抬頭望去，她的短髮有幾撮自然翹起，臉上有些淡淡雀斑，一雙大眼正用著古怪的神情看著我。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ITmWoT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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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笑了。

那笑容裡有快樂、有被陌生人誇讚後的羞澀與欣喜。

「啊？謝……謝謝。」

「不客氣。」

我再次低下頭——或者說，索性用手撐住下巴，不再低頭，但也不再看她。視線重新落回電子書的畫面，是關於認知偏差與社會適應的理論段落。

「……」

或許是因為被誇獎得太突然，又或是害羞得無以為繼，自來熟小姐A不再說話。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6Vn46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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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起身，把座位讓了回去，又跑向其他人那邊，繼續她的社交大業。

而後，我不可避免地迎來了第二位與我搭話的人。

他直接跨坐在我前桌的椅子上，也不轉過椅背，整個人斜靠著，頭微低，從下往上好奇地看著我。

我斜眼掃了他一眼——不認識，姑且稱他為自來熟少年B。

我們短暫對視了一下。我沒看清他的長相，他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dVkQciR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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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又把目光放回了電子書上。

「兄弟……那邊有一群妹子說想要了解你。」

他挑在我視線剛移開的時機，湊近我耳邊悄聲說，好像在密謀什麼似的。

我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這種事，用膝蓋想也知道。身為入學第一，本就會被注意。

「……是嗎。」

「怎麼說？要不要過去看看？」他的聲音還是刻意壓低，就像是女生這種社交對象，一旦太直白就會被疏離。

簡單來說，他就是想把我推出去當出頭鳥。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X7Ox0T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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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這種新生第一名，只要別太怪，大多數女生對我的第一印象都不會太差，不至於被討厭…

「喔對了，我叫馮亞嚴，叫我小馮就好。」

我沒什麼反應，依舊低著頭，默默的回了三字。

「白貿若。」

「嗯嗯，我知道啊！你不就是那個新生第一嘛！」

他像是終於打開話題開關，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開始在我耳邊一一點評班上的女生。

「剛剛跟妳聊天的女孩，麻子臉的！還蠻可愛！」

「她身旁的…」

「現在站在講台上…」

「但我覺得班上最好看的，肯定是靠窗那個黑髮女生。但感覺她有點高冷……如果有什麼想法大概要軟磨”硬泡”才行。」

終於，他的廢話多到我無法再無視…

實在沒法安靜地讀書的我，數秒後，站起身。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我默默牽起他的手，四處張望了一下，就朝著其中一個女生的圈子走了過去。

「這位同學，你們知道嗎？他家裡可有錢了喔。」

「蛤！？喂別亂講！我家裡哪有……」

馮亞嚴的聲音還沒喊完，便被女同學們蜂擁而上的問題淹沒了。

「真的假的？」

「你跟他很熟喔？」

「你們認識多久啦？」

「他真的很帥欸……」

這些問題從家世背景一路問到與我的關係。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qRLtu4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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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輕鬆脫身。

但其實那句他家很有錢的那句話其實不是空穴來風。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aSw7S1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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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時，就注意到了他手腕上戴著低調卻昂貴的手錶。再加上他的言行舉止，雖然談吐有些輕浮，但骨子裡透出一股不容忽視的氣質。

那種氣質怎麼形容呢？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0zsdBBf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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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不畏懼。

他身高和我差不多，短髮帶點碎瀏海，髮型看得出是設計過的。臉型偏小，長相普通。制服也經過特別裁縫，剪裁合身，褲管剛剛好，不像我們大多數人穿著過長、預備長高的樣子。

褲管過長——代表著「打算穿好幾年」的節儉想法。這是多數普通家庭的選擇。

就這樣，我成功甩掉了第二位。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wdUwrz1l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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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什麼來著……？

自來熟B男？還是自來熟少年？……算了，管那麼多作甚。

「你看看，自言自語了。」

旁邊幾個女生正攀談著，其中一人朝我這邊看了一眼，似乎對我剛才的行為有些好奇。

「別亂講，人家願意這樣就這樣，看得那麼清楚幹嘛。」

「……」

我戴上耳機，不再理會。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JnkMF8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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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希望老師可以早點進教室，一邊希望這本書我能順利看完。

……真不知道該期待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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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本———第一百四十五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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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的朔造…性格是人格的重要的組成部分，它是人格中涉及社會評價的那一部分，可以說，性格是人格的社會屬性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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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社會體現，那麼我現在，是真實人格還是性格的改觀，如果是性格的改觀的話我其實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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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裡認為…我無法適應周遭，因此產生與周遭排斥的現象，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種人通常是與世界脫節許久，最簡單的例子就像是沈溺於網路…啥啊！？你到底都在看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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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聽到了對方在我耳旁碎念，我看過去，是梁那張帥氣的面孔正在試圖的從我肩膀邊閱讀出我所看書籍的文字，循著我探尋的目光，被發現的他不慌不忙的擺出了自以為很帥的姿勢向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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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早啊！一大早就在認真看書啊，我還以為你肯定通宵打遊戲，現在肯定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我摘掉了耳機看著對方連書包都還沒放下就在我旁邊大聲喧嘩，座位還沒分配，但是我左邊和前面的位置早在一開始就被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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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我不情願不願的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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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抬起胸膛凝視著我，好似要把我的想法看穿，但他還是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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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著膀子他與遠處的一個聲音同時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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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怎麼還在裝高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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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和窗口處的稻草色頭髮女孩異口同聲，並且都是對著眼前沒有感覺的兩人，也就是那位曾與我有過一眼之緣的黑髮女孩，沒錯…緣分就是如此的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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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轉了過來第一時間看向了似乎是在裝高冷的兩人，但隨後又把目光撇向了分班第一天就默契十足的兩位傢伙，他們兩個一樣的青春靚麗，一樣的有著天然…呃，直白大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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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分十分，我給他們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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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才開學就能吃到有情侶象的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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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竊竊私語讓剛理直氣壯想要針對我的梁直接彎下了腰，沒好氣的貼在了我身旁，將我的臉轉向了同樣有著冷淡面孔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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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哥們，別真搞沉默啊，你看看青春的亮麗風景線可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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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的是對方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這裡而且稱呼她為稻草女C及冷淡女…算了還是別給代號了，麻煩死了，反正稻草女的行為更加的親暱，直接臉貼著臉把頭轉到了我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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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雙眼睛互看，我們兩個面無表情，倒是熱情的兩人率先耐不住我們直白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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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行吧…人家兩個人確實長得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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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頭來他那認真帥氣的臉，再看見我沒有波動的臉，拉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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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對對對，我就看你的中二病什麼時候能好。」梁曉彥看著我脖子上小小的方塊吊墜，似是隱約看見了什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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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幕幕，都讓我不自覺的想要正向的面對，這也讓我再次確認了我只是個普通人，心情的轉變是說變就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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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情緒是可以壓制住的…而且我也顯然不需要這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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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各位，都找位置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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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老師進來了，而我也從剛剛突兀出現的好心情，走了出來，回到了原本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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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一下，我叫做白倩澤，是位正直大好年齡的女老師，從今天開始是你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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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熟悉的自我介紹環節想必大家並不陌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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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就從…」老師環視著四周想要從人群中找出熟悉的面孔，很快她看見了想要的傢伙，沒錯那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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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指名下，站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一點也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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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服從在了從眾的人性之中，我的自嘲的笑容戛然而止，望著台下的眾人，我考慮著應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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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笑笑的看著我，老師也目光期待的看著被分配到的入學第一名，所有人給予的期望壓在了我心靈的眼上，我闔眼…瘋了似的掉落到了混雜的社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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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要平常的回答然後平常的獲得眾人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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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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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平常的表現然後獲得最佳的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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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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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再次成為眾人的主心骨開啟一段普通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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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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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一個對對錯錯是是非非的該死現實，太好會有人嫉妒，太糟會有人嘲諷，普通也會淪為遭人控制的凡夫俗子，我走在這裡現在就待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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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裡…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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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在這…

「你們好，我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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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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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開口思緒的反轉被反映到了我的腸胃之上，我吐了…狂奔出教室我趴在了洗手台上，對周遭的環境厭惡至極，同學們一個個的張望一個個的注視，只能讓我胃裡不斷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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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老師來更關心我了，他摸上了我的背，可我只覺得像是被蟑螂給爬滿了身上一樣作嘔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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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我拍開了老師的手

「別，別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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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栽倒在了洗手台邊

「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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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同學！？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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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帶去醫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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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來——！」

驚訝聲中我就這樣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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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開學第一天，我成功地把全班人都嚇了一遍。

從保健室醒來時，我第一眼看到的是牆上的電子鐘，時間早已過了第一堂課。室內瀰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味，讓我原本就還未平復的噁心感再次翻湧。

一旁的辦公桌前，一位年紀頗大的大姐正和我那對「父母」低聲交談，連老師也在場，表情凝重。可我的思緒，像是靜止在一層混濁的液體中，怎麼也動不起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BcQcZAe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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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腸胃再次作亂，我被迫讓腦子停止運轉，暫時切斷與這令人作嘔的現實的連結。

就在那樣半夢半醒之間，我又閉上了眼。再度有意識時，是那對「父母」在搖晃我。

「乖寶貝，起來，我們吃藥囉！」

我被拉坐起來，一顆藥丸被塞到手裡。我本能地接過，卻——停住了。

……我的父母，應該早就死了。

畫面突然變得模糊，聲音也變得遠了。那根本不是他們。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tq1R48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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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回神，只見眼前坐著的，是一位戴著眼鏡、身形挺拔的大叔。他手上戴著手套，優雅地啜著一杯檸檬水，另一手則翻著報紙，似乎一直在等我醒來。

我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早已不在學校，而是在——醫院，醫院的擺設陳舊似乎是一家上了歲數的私家醫院

「醒啦？」他先開了口。

「嗯……」

這位大叔，是我父親生前的朋友。在我國小、爺爺奶奶相繼離世後，他便成了我名義上的監護人。只是他妻子對我一直頗為冷淡，最後我也只好搬回爸媽留下的老公寓生活。如今的水電費與日常開銷，也都仰賴他幫忙。

我始終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照顧我。但當我對上他那雙溫和又關心的眼睛時，無論心中再多懷疑，也開不了口質問。

「醒了就好，醫療費我已經結清了，打工那邊我也幫你請過假了，今天就先休息吧。」

「……謝謝。」

「嘿……謝什麼，連聲‘爸’都不願意叫？」

「你該不會對朋友的兒子有什麼特殊情懷吧？」

「我們可是早說好了，誰先掛掉，對方就要讓兒子跟自己的姓。你知道嗎，那傢伙居然臨死前硬生生讓我三歲大的兒子叫他‘爸爸’，還讓我兒子叫自己‘叔叔’——你說我怎麼能忍？」

「我甚至差點因為這件事跟自己老婆吵一架！」

他把報紙一摺，氣呼呼地翹起腿，腳還不受控地抖個不停。

「幸好他現在能正常喊人……不然我真懷疑我兒子會不會直接認賊作父了。你是不知道我那段時間我差點因為氣到……心臟病發！」

「……你有心臟病？」

「沒有！」

「……」

「唉！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你什麼時候才肯叫我一聲爸啊！」

他那副捂著胸口、委屈巴巴的模樣完全不像個長輩，反而像是個在跟小孩鬧彆扭的大叔，身上高貴的紳士裝此刻更像是個擺設，讓我忍笑忍得相當辛苦。

「承蒙照顧了。不過……再讓我考慮考慮吧。畢竟……我爸臨終前千叮嚀萬交代，說千萬別那樣稱呼你，這可是……像遺言一樣的存在。」

我忍住那種近乎生理反應的笑意，用了一個更為平靜、也更為誠實的笑容，看著他。

「唉……算了，不提那死鬼了。」他重新坐回椅子，把剛皺成一團的報紙攤平，一邊撥著邊角一邊問我：「不過你最近老是這樣，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前幾家醫院，醫生說除了有點貧血之外身體沒什麼問題。但他懷疑我可能有心理問題，想轉我去心理科，被我當面拒絕了。」

「心理問題嗎……要不要試試看去看看？」

他從報紙後頭露出一雙眼，盯著我看。

「我能有什麼問題呢？」

我眨了下眼，而他卻像是忽然領悟什麼似的，又重新躲回報紙後。

「也是。多麼正常的一個人啊，不去也罷。」

他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完，但我知道——他其實是在擔心。畢竟我這背景，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個心理病灶的培養皿：

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寄人籬下……

只是，我該怎麼說呢——我只是很討厭這個扭曲的社會現實。但對他們來說，這樣的情緒，就是「病」。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直到他的妻子來電催促，他才不情不願地站起身。

「照顧好自己，明天我再過來看你。」

「……好。」

喀——

單人病房的門關上了。

「爸。」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yEyU9M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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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離開後，低聲喚了一聲——只願在他聽不見時說出口的稱呼。

是啊……這依舊是個美夢。

從床上醒來時，病房裡空無一人。這才是現實。

——陳奕航，陳叔叔。早在我國中時，就因為心臟病發過世了。

我早在他捂著胸口的瞬間就明白這一切只是夢。可惜，意識到和能控制夢境，是兩回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nhNN2G6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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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住院時的記憶……也許是記憶太深，才總被夢境重複召喚。

但現在，我還得去打工。為了活下去。

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死亡能讓人永遠活在夢裡，那麼——也許入夢，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不過，還是算了吧。畢竟沒有人知道，死後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

那麼——醒來吧，白貿若，從這場現實裡的夢中醒來。

「別回頭。」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rfCLs8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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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你能直面自己，直面你——白貿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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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

校園的醫護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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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從暗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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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聲也漸漸加重，為了確認自己的位置我隨口問出「我這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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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護室，同學。」身穿一席白衣原本正在看著手機的中年護士，聽見我聲音後站了起來，走到了我旁邊用著打量的眼神看著我，似乎要確認我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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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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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點噁心…」

我扶著額頭眼淚飄下，強裝鎮定的坐了起來看了一眼自己的東西，書包…正在一旁的椅子上躺著，我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似乎還有點不適應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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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書包裡翻找出自己的老舊手機習慣性的想要打開訊息軟件，與叔叔報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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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手機…

「嘖。」我頭狠狠的撇向一旁，胃裡又再次翻攪，強忍著嘔吐感給自己的店長打了一通電話，但想了想還是傳簡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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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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