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食店的空調聲持續低鳴,規律卻令人煩躁地在耳邊盤旋不去。牆上的液晶螢幕正播放著某場運動賽事,球員在場上奔跑、進球,觀眾席的歡呼聲斷斷續續地傳出來,像背景音效一樣空洞。凱恩卻一句都聽不進去。
他支著下巴半癱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繞著吸管轉圈,盯著桌上的可樂氣泡一顆顆升起又爆裂,在冰塊間悄然消散。他的腦中,卻仍困在剛才那場不歡而散的聚會裡。
諾亞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動作看似從容,卻透著一股壓抑的怒意。他語氣平淡地丟下一句:「你們繼續聊吧。」
話音剛落,椅腳在地板上刮出一道輕響,他已轉身離去,連回頭看都沒有。
李央怔了一瞬,似乎還未能從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中反應過來。直到諾亞的背影即將消失在門口,他才帶著幾分焦急追了上去。
而律樹則是從頭到尾一語不發,只是靜靜地望著他。他的目光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更為徹底的否定——彷彿凱恩在他眼裡,不過是空氣中多餘的噪音,根本不配被放在心上。
凱恩沒想過那句話會惹得諾亞那麼生氣。
不對,其實他早就該知道會出事。只是話一出口,那點壞心眼的念頭太快,快到他連裝無辜的時間都來不及有。
諾亞雖然總是冷淡沉默,卻從不是沒有情緒的人。他明明知道的卻還是故意去踩。
為什麼?他也說不清。只是當下,看著李央和律樹默契地說笑,看著律樹那副只對李央才有的柔和表情,心裡那股不甘就悄悄竄了上來,酸得發悶。
於是他開了那個話題,故作輕鬆地調侃李央和律樹的關係,明知諾亞聽了會不舒服,卻還是說了。
說到底,他也許只是想讓諾亞也不好受一點。想讓那個總是把什麼都藏得死死的人,也嚐嚐失落的滋味。
結果卻不小心失了分寸。
那句話或許說得不重,甚至還帶了笑,但落在諾亞耳中,卻像是在揭他傷口。凱恩想起對方轉身時那分明壓著怒氣的背影,心頭一陣悶堵。
而律樹的反應⋯⋯倒是一如既往。那種眼神他看了不只一次,無言,卻比指責還要刺人。像是他不管說什麼、做什麼,在對方眼裡都不值一提,甚至連罵都懶得罵。
律樹永遠站在那道無法靠近的冰牆之後,用不帶溫度的視線看著他,彷彿他是個始終無法被原諒的存在。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了,凱恩也還是無法習慣——被他視若無睹的這種感覺。
那份悶燒的煩躁像條蛇在胸口纏繞打結,冷而濕黏且難以驅趕。他抬起頭,像是想甩開什麼似地猛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開始漫無目的地滑了兩下。
就在那時,一則訊息彈出在群組畫面上:
【晚上開一桌,來不來?】
是個他不怎麼熟的Alpha富二代發的訊息,語氣照舊油滑。那個群組他早該退出了的,只是一直拖著,沒理由、也沒動力。
裡頭全是些有錢又閒得發慌的公子哥,對生活的態度無非兩種:掠奪,或揮霍。他過去也曾和這些人混過,夜夜笙歌、換酒換人,日夜顛倒,醉生夢死。那時的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甚至還覺得那才叫「活著」,叫「不浪費青春」。
這樣的日子,是從律樹從他的生活裡抽身離開之後開始的。
空下來的時間太多,心裡那點說不清的空洞也越來越大。他不想停下來也無法靜下來,於是索性跟這群人混在一起,用歡場的熱鬧把寂寞壓下去。
那段時間他很擅長假裝,假裝自己快樂、假裝什麼都無所謂。可他知道,真正讓他感到空虛的,不是那些酒精散盡後的清晨,而是那個再也不會對他回頭說話的背影。
那樣的熱鬧終究不會填補什麼。每一次清晨醒來,他總還是在陌生的天花板下發愣,對著身旁熟睡的面孔連名字都叫不出來。那些笑聲、香水味、音樂與曖昧,全在天亮後變得黏膩而蒼白。
他知道,那些人從沒真正把他當作一份子。他們奉承他的姓氏、畏懼他的背景,但不在乎他的情緒,也從未在意他說話的方式是不是藏著刺。他們能一起放縱,卻不會陪他沉默。
他曾經告訴自己,律樹離開了,那就不必再在意誰了。可他說服不了自己。
後來遇見了李央和諾亞,生活的步調才慢慢改變。那兩人一個熱情坦率,一個沉靜可靠,和他過去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們會認真聽他講話,也會在他說錯話時皺眉糾正。雖然不時會吵架,但吵完還是會一起坐下吃飯、做報告,甚至在社團裡陪他熬到深夜。
他漸漸習慣了這種有節奏的生活,也習慣了有人願意走近他,不是因為他的姓氏,也不是因為他看起來像個好玩又有錢的Alpha,而是單純地,把他當作一個人來對待。
他曾以為自己不在乎這些,但當他發現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些聲色犬馬時,他才知道其實早就動搖了。
而正因為如此,當今晚諾亞轉身離席,律樹又對他投來那道刀子般的眼神時,他才會悶得幾乎喘不過氣。
他以為自己早就脫離了那樣的日子。從那群人中抽身、從夜夜笙歌裡逃出來,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他努力過,也確實走遠了一段距離。
可他沒想到,只是一句不夠分寸的玩笑,就讓一切都倒退回原點。又或者他從來都沒真正離開過,只是一直在原地兜圈子罷了。
他不是沒想過那樣的生活有多空虛。那些酒精、那些曖昧、那些不必負責任的夜晚,醒來後什麼都不剩,連記憶都是模糊的。但今天,他真的太煩了。
一種說不上來的悶與亂卡在胸口,像堵不下咽的氣,說不出口,也放不下。
他低頭看著手機,群組裡訊息跳個不停。那些熟悉的暱稱、調侃的語氣、曖昧不清的自拍照,跟以前一模一樣。他明知道那些人沒變,甚至連話術都還是那些老套的開場白,可那一刻,他卻沒能按住自己的手。
只是今晚,他真的不想忍了。
他沒多想,只輕輕打下一個字母:「ok」。
訊息發出那一刻,他將手機扣在桌上,仰頭望著天花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妥協,也像是某種無聲的任性。
***
夜店內燈光迷離,暈黃中混著昏紅與紫藍,像是調錯色的畫布,在空氣裡閃爍著不安的節奏。重低音一陣陣震動地板,連玻璃杯都微微發顫。
凱恩一腳踹開包廂的門,還沒站穩,歡呼聲便炸了開來。
「哎呦,這不是賽斯家的少爺嗎?還以為你畢業後就出家去了,多久沒看到你了?」
說話的是個他早忘了名字的Alpha,手臂上掛著幾條看起來昂貴卻俗氣的金鍊,笑容浮誇油滑,醉意明顯,一副喝多了卻還想撐場的模樣。
「最近忙啊。」凱恩隨口敷衍,嘴角扯了一抹沒溫度的笑,走進包廂順手拿起一杯伏特加兌檸檬。
包廂裡擠著七八個人,全是他過去一起「出征」過夜店的熟面孔。那些曾經一起喝到天亮、亂到清晨、換過幾輪人的狐群狗黨,現在再見,說不清是熟悉還是陌生。
他坐在原位舉杯淺酌,耳邊吵雜的人聲交錯,但心裡卻有種不合時宜的靜。他已經不是那個會為了填補空虛而拚命鬧場的Alpha了,回到這裡,反而只覺得空氣有點悶、有點黏。
不自在來得比想像中更快,他一邊喝酒一邊滑手機回訊息,耳邊聽見那些人開始拿出一些奇怪的東西在桌上傳來傳去。
「這批是新的,國外來的,兩滴就讓Omega乖乖聽話,連反抗都懶得反抗。」
「有搞頭的今晚我訂好了房間,就後面那間摩洛哥風的賓館——保證安全又隱密,嘿嘿嘿。」
「那你們挑的Omega呢?」
「吧台那幾個都不錯,尤其那個短髮的,腿又細又白——」
凱恩轉過頭,瞥了一眼桌上那小瓶透明液體,瓶身在昏黃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澤,彷彿是什麼不該存在的東西。那些人臉紅耳赤、眼神浮誇地發亮,笑聲尖銳得像破碎的玻璃。他們興奮地交換著房卡與藥品,就像孩子炫耀最新的玩具,又或者該說是一群掠食者在為即將到來的狩獵乾杯。
那畫面讓他從胃底升起一陣生理性的厭惡。
他沒說話,只是悄然放下手中的杯子,冰塊在玻璃內輕響。他向後倚了倚,像是終於從某場不堪的夢裡醒過來,眼裡不再有興致只有徹底的冷淡。
這裡的空氣,他突然覺得髒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去上個洗手間。」語氣平淡得幾乎不像是告別,凱恩站起來,懶懶地理了理袖口後轉身離開包廂。
他沒往洗手間的方向走,而是穿過吵雜的人潮,一路走到吧台。點了幾杯他一貫偏愛的調酒,那些酒精濃度不高,但後勁恰到好處,適合像他這種只想微醺、不想斷片的人。
他靠在高腳椅上,姿態隨性地晃著杯中的冰塊,一邊望著來來去去的人群,臉上掛著他那種標誌性的、玩世不恭的笑。那笑容勾人,卻沒帶溫度;像是招牌,也像是面具。
他很快成了吧台的焦點。
Alpha看他像競爭對手,Omega看他像夢中情人,連平常不太主動的Beta也忍不住靠近。精緻的五官、挺拔的身形,再加上賽斯家小少爺的名頭,誰不想靠過去沾一點?
有人湊過來,笑得意味深長地問:「你是什麼行業的啊?長這麼好看,不會只是單純來喝酒的吧?」
也有Alpha一邊靠近一邊低聲笑說:「你這麼帥,站在哪都像在勾人——該不會是來挑貨的?」
還有個穿著緊身皮衣的Omega直接貼上來,語氣曖昧得幾乎可以在耳邊滴出水來:「我可以請你喝一杯⋯⋯或者,乾脆換個地方,讓你請我整夜也行。」
凱恩一一笑著回應,卻沒讓任何人真正靠近。
有人靠太近,他就不動聲色地把杯子往前推一點,彷彿只是無意間換個姿勢;有人真的試著碰他,他則輕輕側身,彎腰打了個哈哈,隨口丟個藉口閃人。
他不是不懂得享受這種被注目的感覺。只是今晚,他真的沒興致。
腦子裡還繞著速食店裡的事,諾亞拍桌離去的聲音、李央的皺眉、還有林律樹冷得像刀的那道眼神。他連自己為什麼還在想都搞不清楚,只知道心裡那股悶得發燙的情緒怎麼都散不開。
「真是無聊死了。」他自言自語,喝完最後一口酒,拎起外套打算離開。
剛進洗手間洗了把臉,清醒點,準備從後門離開時,他注意到夜店後巷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車燈未開、窗戶半降,車身隱約映出幾個熟悉的身影。
是剛剛那群富二代。
幾個人正從車裡拉出一個人影——細瘦、無力地掙扎著,長髮凌亂地披在肩頭。身形雖模糊,但那人身上的氣息卻隨夜風飄散開來——極淡的Omega費洛蒙,卻被藥劑扭曲成一種不自然的甜膩,像是人工香料勉強蓋過了警訊。
凱恩停下腳步。
他原本不打算管。那幾個人雖然混帳,卻都是和賽斯集團有合作往來的企業小開,若真鬧大了,少不了麻煩。他不想讓事情變複雜,也從來不是喜歡當正義使者的人。
心裡甚至還冒出一句冷淡的念頭:倒霉的Omega。
但當那人抬起頭,在昏暗燈影下露出半張臉時——他瞬間變了臉色。
——是黑髮,是白皙的皮膚,是那種帶著靜氣與冷淡的美。一個和律樹有點相似的女孩。
哪怕只是短短一眼,那種幾乎像被記憶撞中的衝擊,讓他無法再袖手旁觀。
他皺起眉,嘴角勾出一抹不帶笑意的弧線。
「喂。」他邁步走上前,語氣輕得像玩笑,卻壓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這樣搞,真的不怕明天上新聞頭條?」
幾個Alpha聞聲回頭,一開始還沒認出來,一名染金髮的男孩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誰啊你——」
話音未落,他就被凱恩一腳踹上膝蓋,膝關節猛地一彎,整個人發出一聲慘叫摔跪在地,額頭重重磕在車門邊。
另一人怒吼著撲過來揮拳想還擊,凱恩早一步轉身側閃,手肘沉狠地撞進對方腹部,隨即抬膝頂上,將人直接撞翻在地。
第三人似乎意識到情況不對,正想開口喊人,凱恩順手從車頂掃來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瓶,砸中他的太陽穴,不重卻夠準,嚇得他當場縮回車裡。
「我沒興趣玩你們這種低級遊戲。」凱恩站在車門前,手指隨意地拉了拉剛才因打架被弄皺的袖口,語氣懶散卻目光銳利,「滾。」
「你知道你動的是誰⋯⋯」其中一人虛弱地想反抗,但聲音顫抖。
「我不需要知道。」凱恩嗤笑,往前一步,氣場鋪天蓋地地壓下,「但你最好知道我是誰,我是凱恩·賽斯。」
這話才真正把人嚇住。
幾個人一看打不過,又扯不過身份背景,連車門都沒敢多碰一下,狼狽地拔腿就跑,連那瓶催情劑都忘了收走。
凱恩站在那裡,看著那位幾乎被弄暈的Omega——對方正無力地靠在車門邊,臉色泛紅,喘息聲細細的明顯是受了藥的影響。
他剛一靠近,就聞到濃重的Omega發情氣味,腦袋一熱,反射性地後退了一步。
——糟糕。
他掏出手機撥號,聲音壓得低沉:「奧拉夫,來後門一趟。我這裡有點狀況。」
幾分鐘後,奧拉夫準時趕到,神色穩重如常。他掃了一眼靠在車門邊、氣息紊亂的Omega,沒有多問,只是點頭領命,動作俐落地上前接手。
費洛蒙的氣味仍瀰漫在空氣中,殘留的熱感像一層薄膜,悶在皮膚底下。凱恩站在一旁,眉頭微皺,喉嚨乾得像是被灼了一下。
「處理好。」他語氣一貫冷淡,卻明顯帶著點疲意。
奧拉夫抬眼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需要我叫司機過來接您?」
凱恩沒立刻回答,只是掀了下眼皮,像在衡量自己此刻的狀態。費洛蒙的殘影還沒散去,腦子有點悶,身體也泛著一層不舒服的燥。
他最後只是將煙盒收進外套,轉身離開時低聲道:「不用。我自己走,順便醒醒酒。」
語氣仍舊平靜,卻帶著一絲明顯的克制。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像是刻意與那股餘韻隔開距離。
***
街上的空氣帶著秋夜特有的乾爽與清冷,乾淨得近乎透明。風吹過時捲起幾片落葉,滑過腳邊無聲飄遠。
凱恩走進這片夜色時,腦中仍殘留著剛才那股過於濃烈的氣味。明明早就拉開了距離,那香甜又壓迫的Omega費洛蒙卻像滲進了皮膚,貼著神經線一路向下,燙得他無法冷靜。
他沒有直接搭車回家,而是繞過兩條街,走進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瓶冰水。
店裡的冷氣還沒關,壓得落地窗結了薄霧。他站在自助收銀機前時,甚至有種自己體溫過高的錯覺。拿著冰水走出來後,他隨意地找了間離開主幹道的公園,坐在一張靠近灌木叢的長椅上,將瓶口貼在額頭,像是在鎮壓那些仍未平息的悶熱。
秋天的晚風很輕,吹起來卻透骨。他仰著頭,讓涼意貼上脖頸,強迫自己從過度刺激的本能反應中抽離出來。
藥效雖沒直接作用在他身上,但那種被撕裂的氣息太過真實。作為Alpha,他的理智再怎麼牢靠,也需要點時間讓那份被勾動的本能慢慢沉下去。
冰水喝到一半,手裡的塑膠瓶已被握得凹陷。他低頭看了眼掌心,濕了一層汗,不知是水氣還是自己出的。他低聲罵了一句,把瓶子準確地投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凱恩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這點他向來不諱言。他也不是沒做過撩撥人的事,有時是一時興起,有時是貪圖對方的反應,甚至也有幾次曖昧到模糊邊界。但那些都不是強迫。他從沒碰過一個明確說「不」的人,更從未在對方失去反應能力時逼近。
今晚那群人做的事,不是風流,是犯罪。
而最讓他難受的,不是那些Alpha的嘴臉,也不是差點釀成的事態——而是他自己的猶豫。
如果不是那女孩眉眼之間和律樹有幾分神似,他或許真的會袖手旁觀。這念頭像根倒鉤,卡在喉嚨,吐不出也咽不下,令他難受至極。
「見鬼。」他低聲說,撥了撥被水氣壓得有些濕塌的頭髮,手指一捲,指節緊繃,卻怎樣也甩不開那股煩躁。
手機震了一下。
他低頭,是奧拉夫傳來的訊息。
【已送抵診所,醫生說無大礙,目前正在休息。對方未清醒前不會詢問個人資訊,之後如需報警將先知會您。】
他盯著那行字好一會兒,指尖滑過螢幕,卻最終沒有回覆。
他沒想知道對方是誰,也沒打算見第二面。這不是出於什麼高尚的自我規範,只是清楚這件事本來就不該他介入得太深。他只是不想看到那種事發生罷了。僅此而已。
他退出訊息視窗,順手點開那個原本早該退掉的群組。訊息欄瞬間刷滿,照片、語音、表情符號一串接一串跳出來,畫面亂得像喝醉一樣。
話題從酒水轉到「今晚的貨色」,再從藥效討論滑向獵物的挑選與排名,語氣興奮又猥瑣,帶著某種令人作嘔的得意。
有人貼了幾張偷拍的模糊照片,還有人笑著轉發他出手的片段,語帶挑釁地寫道:
【欸欸欸你也太正經了吧?現在是當夜店正義超人?】
【人家玩得正開心,賽斯家的少爺突然跳出來當道德老師喔?】
【笑死,是不是以為自己在拍青春劇啊?還「英雄救美」咧。】
幾個熟面孔馬上丟了幾個笑哭的貼圖當附和,有人則回了一句:「哎呀,少爺有原則,我們可學不來~」
那是看戲的口氣,語帶奉承卻沒半點敬意。
也有人什麼都沒說,只默默點了個讚,或者丟個冷臉貼圖,顯然在觀望氣氛會不會變調。無論是誰,都沒有站在他這邊。
整個對話框像披著玩笑外衣的鬥獸場,有人在試圖嘲笑、有人故作無事、也有人只是坐等下一場鬧劇的上演。
凱恩盯著那些訊息看了幾秒,神色沒什麼變化,只是手指一條條滑過,冷靜得像在清除垃圾訊息,下一秒直接按下退群鍵。
他早就不屬於那個地方了,只是一時鬱悶才湊了場。結果卻讓自己更煩了。
螢幕黯了下來,手機變成一面黑鏡,映出他自己模糊的臉。那雙眼裡還殘留著不甘、困惑與一點難以釐清的空洞。他盯著自己幾秒,然後嘖了一聲,把手機塞進口袋。
那股氣味卻沒這麼容易散去。
費洛蒙的殘響像是一場壞夢,雖然醒來了,身體卻還卡在其中。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神經繃得發熱,一股壓抑許久的躁氣堵在下腹,像是被什麼引燃,卻又無處發洩。
夜晚靜得過頭,連遠方的蟲鳴都清晰可聞。凱恩穿過一道矮欄,走進公園的公共廁所。水泥牆面微涼,燈光泛著一層昏黃,廁所內不潮濕,卻仍帶著些消毒水混合洗手乳的味道。
凱恩走進最內側的隔間,反鎖門後背靠著門板,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費洛蒙的殘香像一根針,仍緊緊戳著理智。他身體的反應早就明顯,但他死命壓著撐到現在。
而腦中浮現的——不是剛才那張相似的臉,而是律樹本人的臉。
那張帶著冷色調的側臉,那雙總是懶得搭理他卻什麼都看得透的眼。
他捏緊了拳,喉頭滾了一下。某種積壓許久的東西慢慢逼近神經邊界。他低聲罵了句,咬著牙試圖用意志力壓下去,但根本無濟於事。
「還不夠⋯⋯」他低聲喃喃。
那股壓在胸口的悶與躁仍未消散,像一團卡在咽喉的火。他掏出手機,手指停在一個幾乎沒再撥出的號碼上。指尖猶豫了幾秒,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嘟、嘟。
他幾乎不期待那人會接,但第三聲響起時,電話那端傳來了那道熟悉又冷淡的聲音。
「幹嘛?」依舊那麼直接,冷得不帶一點情緒。
凱恩呼吸微亂,低啞地說:「我想聽一下你的聲音。」
電話那端的回應毫不留情。「我要掛了。」
「等、等等⋯⋯」他幾乎是脫口而出,那聲音裡連他自己都聽得出壓抑不住的情緒與渴望。
喀——
毫不猶豫地被掛斷。
同一瞬間,壓抑在體內的慾望也像繃緊的弦被斷開。凱恩緊靠在門板上,額頭抵住冰冷的金屬,喉頭逸出一聲粗重的喘息。
視線落在掌心的濁白液體上,凱恩喉頭微動,無聲地笑出。
那笑像是從胸腔裡硬擠出來的,無奈,又嫌自己可笑。
「⋯⋯真像個變態啊。」他低聲說,不帶任何語氣,只像在陳述一個無法反駁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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