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街區尚未完全甦醒，修理舖門前的鐵捲門緩緩升起，發出低沉的摩擦聲。這聲音像是一種日常的預兆，也是一種疲憊的延續。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r0DTHS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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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浩然站在門內，手中捧著尚未入口的咖啡。他的目光穿過昏黃的玻璃窗，落在對面那幢老舊唐樓的三樓。那裡有扇窗戶總是開著半邊，窗簾是洗得發白的花布，晾衣繩上垂掛著整齊的抹布與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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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很晚才回來呀，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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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聲音從側面傳來，是黃大嬸。她年過六十，卻精神矍鑠，總喜歡穿著印花上衣與皺巴巴的七分褲，腳踏一雙舊膠拖，站在樓梯口用力擦拭手裡的塑膠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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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事沒處理完。」周浩然淡聲應道，眼神依舊落在窗外，似乎刻意避開對話中的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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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嬸擦完盆，沒急著走，反倒在門口的矮椅上坐了下來。她掃了他一眼，語氣平平，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觀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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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這棟樓三十多年，這區的聲音我都分得出來。你昨晚那聲車門響得異常，還有……你門口那塊地墊，好像換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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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墊舊了，該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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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倒也是。」她點點頭，卻沒露出滿意的神情，反而將目光投向樓上，「不過最近幾晚，總覺得這街口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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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浩然側頭望向她，神色未變，但手中的咖啡微微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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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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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嬸抬手指了指對面的窗戶，「三樓那家，平時六點鐘準時拉窗簾、煮粥、開收音機。這幾天都沒聲氣。昨晚我還看到有個穿黑衣的男人從樓後走下來，腳步輕得很，像是……不想驚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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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看清楚他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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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但那種鞋子不是我們這一區常見的款。」她頓了頓，又道，「你爸爸還在的時候，這區就有些事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現在老的老、走的走，留下來的不是糊塗的，就是不想問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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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轉身欲走。走到門邊時又停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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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人心思深，不愛說話。我不是多事的人，但有些時候，不說也會看得出來——有些事不是只有你自己扛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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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的樓梯間，只留下一絲洗衣粉的味道，混合著舊報紙與木櫃的潮氣，浮在空氣裡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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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浩然仍站在原地，望著那扇總是開著的窗。他忽然記起，那家原是母女兩人居住。女孩性子活潑，常在巷口蹦跳。已經好幾日沒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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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將咖啡一飲而盡，苦澀如昨夜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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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陽光漸漸灑落，一切似乎依舊。可他知道，這街道底下，有些聲音正悄然改變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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