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委託簿 - 第四十六章：殘燈焚夜，孤影泣血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刀鋒，割裂空氣，直逼面門！

墓碑那石質的、扭曲的臂膀，帶著沉重的風聲，向我合攏而來！四周沸騰的陰影觸手，如同等待絞殺獵物的毒蛇，收緊了包圍！而墓穴入口處，那個由林哲屍骸扭曲而成的怪物，正用它那隻獨存的、如同深淵漩渦般的邪瞳，散發著殘忍而戲謔的光芒，欣賞著我這隻……即將被碾碎的螻蟻。

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我的大腦，因為極度的虛弱和瀕臨極限的恐懼，反而進入了一種……異常的冷靜狀態。

時間，彷彿變慢了。

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那因為缺氧而劇烈跳動的心臟聲。

我能感覺到右手那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以及……體內那幾乎要熄滅的、最後一絲陽氣火種的顫抖。

還有……胸口處，那枚用符紙包裹的、來自靜安觀長明燈的……金色火種，散發出的、微弱卻不屈的暖意。

這是……最後的依仗了。

成，則可能搏出一線生機。

敗，則……形神俱滅，連成為這墓園一部分的資格都沒有！

「太——上——老——君——！！！」

我猛地一咬牙根，將殘存的所有精神、意志、乃至對生的渴望，全部凝聚起來，如同點燃引線般，狠狠灌注進胸口那枚小小的火種之中！同時，將那半截斷裂的桃木劍柄，如同獻祭般，用力按在了那包裹著火種的符紙之上！

「——急急如律令！！！」

一聲嘶啞、卻又帶著穿金裂石般決絕意志的怒吼，從我喉嚨深處爆發！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卻有……光！

純粹的、溫暖的、神聖的、彷彿來自開天闢地之初的……第一縷金色光芒！

以我胸前的符紙火種為核心，以那半截殘破的桃木劍為載體，猛地……爆發開來！

這光芒，並不刺眼，甚至可以說是……柔和的。但其中蘊含的那股……至陽至剛、破邪鎮穢、不容褻瀆的浩瀚氣息，卻如同天罰降臨！

「——不！！！！！！」

一聲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與極度痛苦的尖嘯，猛地從「墨影」林哲口中發出！

金色的光芒，如同最熾烈的陽光照射在積雪之上！

那些原本瘋狂舞動、試圖將我絞殺的陰影觸手，在接觸到金光的瞬間，如同被點燃的黑紙般，發出「嗤嗤」的聲響，迅速消融、潰散！化為縷縷青煙！

那座由墓碑活化而成的石手，在金光的照耀下，表面的痛苦人臉發出無聲的哀嚎，構成手臂的石頭如同被風化的砂岩般，寸寸崩裂、剝落！重新變回了冰冷的、死寂的石頭！

而直面這股力量的「墨影」林哲，更是如同被扔進了煉丹爐！

它身上那如同活物般蠕動的、粘稠的黑色邪氣，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沸騰的瀝青般劇烈翻滾、冒泡，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消散！它那乾癟的、如同殭屍般的皮膚，被灼燒得焦黑、捲曲，散發出濃郁的焦臭！

它僅剩的那隻漩渦邪瞳，更是如同被陽光直射的陰影生物！裡面的黑色漩渦瘋狂地收縮、顫抖，發出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聲響！

金光之中，我甚至能看到，它那扭曲的身體內部，似乎有無數的、灰黑色的陰煞之氣正在被強行逼出、淨化！發出陣陣如同厲鬼哭嚎般的淒厲聲響！

這是來自靜安觀千年香火、歷代祖師願力加持的……長明燈火種的力量！哪怕只是一縷殘存，其破邪的本質，依舊恐怖如斯！

然而，這股力量的爆發，對我而言，同樣是難以承受的負擔！

我感覺自己如同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熔爐之中，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那股純粹的陽氣，雖然在淨化邪祟，卻也同時在灼燒著我那早已殘破不堪的經脈！劇烈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湧來，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旋轉！

胸口處，那枚包裹著火種的符紙，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變得黯淡、焦黑！那股溫暖神聖的光芒，如同無源之水，正在飛速衰減！

我知道，這力量……無法持久！

我必須……走！

趁著「墨影」被這突如其來的神聖之光重創、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瞬間！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將手中那已經如同燒紅烙鐵般的斷劍，朝著前方看似空無一物的陰影處，狠狠一揮！

「開！」

金色的劍光（雖然微弱，卻凝聚了火種的餘威），如同劈開黑幕的利刃，硬生生將那些試圖重新聚攏的陰影觸手斬開了一道缺口！

就是現在！

我不再回頭，甚至不敢去看那在金光中痛苦嘶吼、扭曲變形的「墨影」，用一種近乎本能的、爆發潛力的速度，踉踉蹌蹌地，朝著那道被劈開的缺口，瘋狂地衝了出去！

身後，傳來「墨影」那充滿了無邊怨毒與殺意的、如同從地獄深淵中發出的咆哮：

「——我——絕——不——會——放——過——你——！！！！」

我充耳不聞，只是埋著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在佈滿了墓碑、荒草、以及……越來越多的、從地面緩慢滲出的黑色粘液的、如同鬼蜮般的墓園裡，瘋狂地奔跑！

胸口那枚火種的光芒，越來越暗，越來越微弱……

四周的陰冷和惡意，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來……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向了何方。我的體力早已透支，意識也開始模糊。每一次心跳，都如同在敲響喪鐘。

就在我感覺自己即將再次倒下，徹底被這片充滿了死亡與絕望的土地吞噬時——

前方，一棵巨大的、枝葉異常茂密、但在這陰沉墓園中卻顯得格外……突兀的古榕樹，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

而在那古榕樹下，似乎……有一個半塌的、被藤蔓覆蓋的……小小的舊的土地廟？

幾乎是出於本能，我用最後一絲力氣，連滾帶爬地，撲向了那座看起來同樣散發著不祥氣息，卻又似乎……隱藏著一線生機的……破廟。

我重重地摔倒在土地廟那冰冷的、佈滿了青苔的石階前。

胸口，那枚包裹著火種的符紙，在散發出最後一絲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意後……徹底熄滅，化為了飛灰。

靜安觀最後的庇護……耗盡了。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座在陰影籠罩下、散發著潮濕腐朽氣息的破敗小廟，又聽著身後遠處……似乎……隱隱傳來的、那如同野獸般的、充滿了暴戾氣息的低吼聲……

我……逃出來了嗎？

還是……只是從一個虎口，逃入了另一個……狼窩？

我的意識，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再次……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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