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行—墨染江湖》 - 第三章：霽川驚宴-其四

四、樓後無聲・紅衣入池

夜色如瀉，燈影搖曳，醉花樓的後院靜得出奇。

熱鬧自樓中傳出，絲竹未歇，杯盞聲聲。誰也不會注意，一名妙音坊女子悄然離席，裙角掠過微濕的青苔。

她指間握著那封信，紙角微皺，墨跡熟悉，字跡溫潤，正是她魂牽夢縈之人。

她輕咬唇角，腳步略顯遲疑。

「他……真的要見我了嗎？」

信上只有一句話：

「申末之前，後院東廊見。」

她走得不快，卻每一步都像踏進霧中。樓後竹影斜斜，雨氣未散，月色落在她白衣衣襬上，如水中游魚。

她曾想過重逢那一刻，他會道歉、解釋、重新牽起她的手。

卻未曾想過，迎接她的，是血腥氣。

——

轉過最後一排竹林時，她看見了他。

大公子。

他靜靜地倒臥在池邊，繡金長袍已染深紅，彷彿那片湖水正從他胸口流出。眼睛睜著，無神地望著夜空。嘴角微張，像是來不及說出的話。

她怔在原地，心跳如擂。

「不……不可能……」

她喃喃後退，腳下一滑，幾乎跌倒。

她轉身，欲逃。

但身後，一道腳步聲，踩斷了草。

她猛然一顫，猛地回頭——

月光下，有人影自竹林間踏出，衣袂帶風，看不清容貌。

她眼中驟現驚恐，唇間剛欲發聲，卻忽然收住。

她看著那人，眼神從錯愕、狐疑，漸漸轉為顫抖與不可置信。

「你……是你……？」

那聲音幾不可聞。

下一刻，風起，燈籠微晃，水聲潺潺。

後院深處，只餘一聲細微的驚呼，倏然掩入夜色。

紅衣墜入池中，水面蕩漣，月光碎作一地銀光。

石縫間，有一物悄然滑落。

是半枚玉質的扣飾，邊角破裂，閃著黯淡光澤。

香氣浮動，水邊瀰漫著一縷與樓中沉香截然不同的氣息——

那是冰蘭香，微甜，帶著一點刺鼻的冷冽。

短暫，卻足以讓人記住。

就在桂影斜斜間，一抹素衣人影倚靠在後院廊柱下，手中握著一枝不點的香。

他靜靜站著，神情冷淡，目光越過石階與水池，落在那一角紅衣沉沒之處。

眼神無波，唇角微彎，不知是輕笑，還是厭倦。

「……真無聊。」

他低聲說了一句，轉身離去。

後院無人阻他，亦無人見他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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