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幻神殿,早已不復初時的神聖與莊嚴。
這座由太古神晶鑄成、本應萬劫不磨的七界之巔,此刻卻已是滿目瘡痍。巨大的神柱上遍布著猙獰的裂紋,甚至有幾根已經攔腰斷裂,殘骸散落在焦黑與冰封交織的地面上。光潔如鏡的地板上,到處是深淺不一的坑洞與斬痕,殘留著金色的神聖餘燼與暗紅色的魔能汙染,兩者如同水火般彼此侵蝕、湮滅,發出滋滋的刺耳聲響。空氣中,法則紊亂,空間壁障如同破碎的琉璃般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懸浮於穹頂的九顆法則之星光芒晦暗,運轉的軌跡也顯得滯澀不堪,仿佛連天地本身都在為這場兄弟鬩牆、神權崩壞的內戰而哀鳴。
戰場的中央,兩道身影依舊在進行著殊死的搏鬥,但局勢已然發生了微妙而殘酷的傾斜。
創・帝皇天神龍天,此刻的形象早已不復往日的威嚴與從容。他那一身原本象徵著至高無上權柄的金白神袍,已經有多處破損焦黑,尤其右肩部位更是被一道猙獰的爪痕撕裂,露出了下方閃耀著淡淡金光的肌膚與其中不斷溢散、如同金色霧氣般的本源神力。點點金色的神血順著他的手臂滑落,滴濺在破碎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卻又像是一記記重錘敲打在遠處觀戰的龍妍心頭。他的呼吸明顯有些急促,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那是神力急劇消耗的表現),握著天命神劍的右手也微微有些顫抖,顯然先前龍邪那詭異的黑霧分身突襲,給他造成了遠超表面看起來的傷害。
然而,即便身受重創,神力流逝,龍天的眼神卻依舊沒有絲毫的退縮與動搖。那雙金色的眼眸,此刻燃燒著的是一種近乎於悲壯的決絕。他每一次揮劍,每一次格擋,都依舊精準、沉穩,劍光所過之處,空間為之凝固,秩序法則如同最忠誠的衛士般環繞其身,竭力抵禦著來自對手的、如同狂風暴雨般的瘋狂攻擊。他知道自己不能退,更不能倒。他的背後,是尚未穩固的七界秩序,是億萬翹首期盼和平的生靈,是…他對這片天地許下的、永恆的承諾。
與龍天那略顯凝滯、帶著明顯傷勢的狀態相比,他的對手,魔・血幽亡魂龍邪,則如同鬼魅般,越戰越勇。
環繞在他周身的黑色魔氣,此刻已經濃郁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其中隱約可見無數痛苦掙扎的怨魂虛影在咆哮、在嘶吼。他那雙猩紅的眼眸亮得駭人,如同兩盞在黑夜中熊熊燃燒的血色燈籠,每一次閃爍都帶著冰冷的殺意和對毀滅的渴望。他手中的血魔雙刃,揮舞起來更是化作了兩道追魂奪魄的暗紅色流光,刀鋒所過之處,不僅僅是撕裂空間,更仿佛在切割著法則本身,發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靈魂被撕裂般的尖嘯。他的攻擊,狠辣、刁鑽、迅猛,招招不離龍天身上的要害,尤其是那不斷溢散神力的右肩傷口,更是他重點攻擊的目標。
「唰——!」
又是一道淒厲的破空聲!龍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欺近,雙刃在半空中劃出一個詭異的交叉弧度,角度刁鑽至極,直取龍天肋下!這一擊若是落實,足以將他的神軀攔腰斬斷!
龍天眼神一凝,左手猛地向前一推,一面由純粹秩序法則凝聚而成的金色光盾瞬間在身前成型!
「鐺!!」
金屬交擊般的爆鳴聲響徹神殿!血魔雙刃狠狠劈砍在光盾之上,激起萬千火星與空間碎片。金色光盾劇烈震顫,表面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但終究還是勉強抵擋住了這致命一擊。然而,巨大的衝擊力還是透過光盾傳遞過來,震得龍天氣血翻湧,握劍的右手一陣發麻,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後踉蹌了兩步。
就在這瞬間的空隙!
龍邪眼中寒光一閃,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他並未收刀,而是借著反震之力,身形如同陀螺般急速旋轉,雙刃順勢迴旋,帶起兩道如同彎月般的、長達數十丈的血色刀罡!
這兩道刀罡並非直線斬出,而是如同兩條擁有生命的嗜血妖龍,在空中交錯盤旋,發出攝人心魄的呼嘯,封死了龍天所有閃避的路線!刀罡之中,蘊含著一種更加陰冷、更加邪異的力量,似乎能直接斬裂神魂!
「雙影血斬——裂魂式!!」
龍邪的低吼聲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詛咒,伴隨著刀罡一同落下!
「不好!」遠處觀戰的龍妤臉色驟變,下意識地便要抬起羽扇。龍妍更是驚呼出聲,杖頂的生命寶石光芒大放,似乎想要進行遠程支援。
但,太快了!
龍天剛剛穩住身形,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封鎖了所有角度的致命攻擊,他只來得及將天命神劍橫於胸前,將殘存的神力瘋狂注入其中,試圖進行格擋!
轟——!!!
血色刀罡與金色神劍轟然相撞!
這一次,秩序的壁壘未能再次阻擋毀滅的鋒芒。只聽一聲令人心碎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脆響,天命神劍——那柄象徵著帝皇權柄、承載著神界命運的神器,竟然被硬生生擊偏!緊接著,那兩道交錯的血色刀罡,便如同切豆腐般,狠狠地斬入了龍天的軀體!
「噗——!!」
金色的神血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狂噴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而絕美的弧線!龍天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而出,一路上撞碎了無數殘存的浮空神石,最終重重地、如同隕石墜落般砸在了一根相對完好的巨大神柱之上!
「轟隆!!咔嚓——!!」
巨大的神柱在這恐怖的撞擊下,發出痛苦的呻吟,從中段開始,寸寸龜裂,最終轟然斷裂倒塌!碎石如同暴雨般四散飛濺,煙塵瀰漫,瞬間將龍天的身影吞噬。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從瀰漫的煙塵中傳出,伴隨著令人心驚膽戰的、神力快速流失的「滋滋」聲。煙塵緩緩散去,露出了龍天此刻無比悽慘的模樣。
他半跪在斷裂的神柱殘骸之中,低垂著頭,金色的長髮凌亂地披散下來,遮住了他的面容。他用僅存的左手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右肩,但金色的神血依舊止不住地從指縫中汩汩流出。那裡,已經不是一道傷口,而是一個猙獰恐怖的血洞!整條右臂軟軟地垂落下去,顯然已經被剛才那記「裂魂式」徹底廢掉,連帶著肩胛骨都被斬碎,森白的骨茬混合著金色的血肉翻卷出來,觸目驚心!
他每一次呼吸,都會帶起胸腔劇烈的起伏和撕裂般的痛楚,嘴角不斷有金色的血液溢出,將身前的地面染成一片刺目的金色。他手中的天命神劍,此刻也光芒黯淡到了極點,劍身上遍布裂紋,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碎裂。
敗了……嗎?
連遠處的龍聖看到這一幕,眼中都閃過一絲不忍。龍妍更是淚流滿面,幾乎要癱倒在神座上。
「……還……還不能……倒下……」
微弱的、如同夢囈般的呢喃聲,從龍天的口中艱難地吐出。聲音很小,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動容的、近乎於偏執的頑強。
為什麼……還不能倒下?
腦海中,無數的畫面如同走馬燈般急速閃過。那是七界眾生仰望神殿時的期盼眼神,那是他登基為帝皇天神時許下的莊嚴誓言,那是無數次在崩潰邊緣力挽狂瀾的艱難……還有,那張曾經充滿陽光與信任、如今卻只剩下冰冷與瘋狂的臉龐……
如果我在這裡倒下……七界將會怎樣?龍邪他……又會走向何方?不……絕不能……
他用僅存的左手,顫抖著、卻又無比用力地撐住了殘破的天命神劍,試圖從廢墟中重新站起。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全身的劇痛,神力如同開閘的洪水般瘋狂流逝,意識也開始陣陣模糊。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龍邪,不知何時已經穿過了瀰漫的煙塵,一步一步,如同散步般悠閒地走到了龍天的面前。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掙扎中的龍天,黑袍隨風微微鼓動,猩紅的雙瞳中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種看透一切的漠然。
「……還在撐?」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像一把最鋒利的冰刀,狠狠捅進了龍天那顆疲憊不堪的心臟。
「真可憐啊,龍天。」龍邪緩緩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近乎殘忍的嘲弄,「我早就說過,你這種無謂的猶豫,這種可笑的憐憫,還有那份早已不合時宜的、對所謂『光明』的愚蠢執念……只會招致毀滅。」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他伸出手指,似乎想要觸碰龍天臉上的血污,卻又在中途停下,彷彿嫌棄般收回,「為了守護一個謊言,為了那些根本不值得你拯救的螻蟻,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值得嗎?」
這句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點燃了龍天心中那早已瀕臨熄滅的、屬於帝皇的驕傲與怒火!
「吼——!!!!」
一聲壓抑到極點、卻又充滿了無盡悲憤與決絕的咆哮,猛地從龍天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因失血過多而有些渙散的金色眼眸,在此刻驟然爆發出比太陽還要璀璨、還要刺目的光芒!他不再試圖站起,而是將僅存的所有力量、所有意志、所有信念,瘋狂地注入到手中那柄殘破的天命神劍之中!
「嗡——!!!!」
天命神劍發出一聲響徹天地的悲鳴!劍身之上,所有的裂紋都在瞬間被耀眼的金光所填滿、覆蓋!劍柄中央鑲嵌的那顆一直以來只是輔助、此刻卻成為了最後希望的「聖皇龍珠」,如同甦醒的宇宙核心般,爆發出難以想像的、純粹到了極致的神聖能量!
金色的光柱沖天而起,瞬間撕裂了神殿的穹頂,貫穿了無盡的蒼穹!整座天幻神殿,乃至周邊億萬里的神域空間,都在這股浩瀚無匹、至剛至陽的神聖力量面前劇烈顫抖、呻吟!連空間本身,都承受不住這股力量的衝擊,開始出現一道道如同黑色閃電般的猙獰裂縫!
「——聖・絕對天光!!」
龍天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發出了他此生最強,也可能是最後的一擊!
這是燃燒了他帝皇本源、借助聖皇龍珠催發出的、超越了他自身極限的、代表著秩序與光明最終極力量的——審判之光!
光柱煌煌,威壓赫赫,以一種無可匹敵、淨化萬物的姿態,朝著近在咫尺的龍邪,轟然落下!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足以威脅到自身根本的毀滅性攻擊,一直表現得從容不迫、冷漠殘酷的龍邪,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動容!
他那猩紅的眉頭猛地一挑,眼中閃過一抹極度危險的光芒!但他並未顯露出絲毫的慌亂,反應快得不可思議!
就在那毀滅光柱即將觸及他身體的前一瞬,他雙臂猛然交叉於胸前,體內那粘稠如墨的黑暗魔氣如同火山噴發般狂湧而出,瞬間在他身前凝聚成了一面巨大無比、造型猙獰、其上布滿了無數扭曲的惡魔面孔和血色符文的暗紅色能量巨盾!
「血魔天障!!」
轟——!!!!!!
金色聖光與暗紅魔障,代表著秩序與混沌、光明與黑暗的兩種極致力量,終於在此刻,發生了最為直接、最為慘烈的碰撞!
震耳欲聾的爆鳴聲響徹九天十地!毀滅性的能量衝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面八方擴散,所過之處,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盡數化為齏粉!連遠處觀戰的龍聖、龍妤等神祇,都不得不全力撐開防護結界,才勉強抵擋住這恐怖的餘波!
聖・絕對天光,威力絕倫,勢不可擋!那面由龍邪倉促間凝聚的血魔天障,在光柱的正面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表面的惡魔面孔如同冰雪般消融,血色符文寸寸碎裂!整面巨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透明!
看到這一幕,龍妍和龍妤眼中都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難道……
然而,就在血魔天障即將被徹底擊穿的剎那——
異變再生!
只見龍邪眼中紅芒一閃,嘴角勾起一抹更加瘋狂與決絕的獰笑!他竟然不退反進,雙足猛地一踏虛空,任由那殘存的聖光衝刷在自己身上,發出滋滋的、如同血肉被灼燒般的聲響,硬生生地、如同逆流而上的黑色閃電般,朝著那威力無匹的金色光柱反衝而去!
他要做什麼?!
所有人都被他這瘋狂的舉動驚呆了!
下一瞬,他們就看到了答案。
龍邪的身影,硬扛著聖光的灼燒與淨化,周身魔氣被大量蒸發,卻依舊如同鬼魅般,強行突入了那金色光柱的核心地帶!他手中的血魔雙刃,在此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到了極點的暗紅色光芒,如同兩顆劃破永夜的血色流星!
而此時的龍天,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力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黑色的、帶著毀滅氣息的身影,如同夢魘般穿透了他最後的希望之光,來到了他的面前!
噗嗤——!!!
一聲利刃入肉的可怕悶響。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
龍邪的右手,握著其中一柄血魔之刃,已經深深地、毫不留情地……刺入了龍天的心臟部位!
冰冷的刀鋒,穿透了神聖的帝皇法袍,撕裂了堅韌的神體,直接貫穿了那顆曾經跳動著無盡慈悲與責任的心臟!
金色的神血,如同失去了靈魂的噴泉,自龍天的胸前狂湧而出,濺了龍邪一身,也染紅了神殿殘破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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