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由御天戰神龍聖畢生戰意與神火凝聚而成的滅世洪流,已然咆哮著、翻滾著,化作一片無可阻擋的赤金煉獄,朝著神殿中央那道孤絕的黑色身影狂噬而去!恐怖的高溫扭曲了光線,蒸發了法則,連堅不可摧的太古神晶地面都在這股力量面前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悲鳴,似乎下一瞬就要徹底熔化崩塌。火牆所過之處,空間壁障如同薄紙般脆弱,留下道道焦黑的、散發著毀滅氣息的空間裂痕。
神殿之內,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於此。龍聖臉上帶著毀滅一切的暴怒與快意,彷彿已看到龍邪在這神火中化為灰燼的場景;龍妍緊握著靈源藤杖,杖頂的生命寶石光芒急促閃爍,顯然內心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掙扎;龍冥那萬年不變的灰色眼眸中,也似乎掠過了一絲對純粹毀滅力量的審視。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無限放慢,所有存在都在等待著那最終的碰撞與結局。龍邪,他會如何應對?是會被徹底吞噬,還是會展現出更令人驚懼的魔神之力?
然而,就在那毀滅火牆距離龍邪僅剩不足三尺,那灼熱的氣浪甚至已經將他黑袍的袍角微微點燃的千鈞一髮之際——
異變陡生!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沒有光華萬丈的特效,只有一陣如同嘆息般輕柔的、帶著些許虛空寒意的微風,悄無聲息地從斜刺裡吹拂而來。
風的源頭,來自那座由無數幻影與空間碎片拼接而成的淡紫色神座。幻・虛空尊神龍妤,不知何時已經微微直起了身子。她那隻握著空靈羽扇的、纖細而優雅的手腕,只是看似隨意地輕輕一抖。
「唰……」
一聲輕響,如同綢緞劃破空氣。那柄一直半遮著她面容的、仿佛由星光羽毛和虛空碎片編織而成的空靈羽扇,在這一刻終於完全展開。羽扇本身並不大,扇面上也沒有描繪任何圖案,只有一片深邃的、彷彿能夠吞噬一切光線的純粹虛無。但隨著羽扇的展開,一股難以言喻的、精妙到極致的空間法則波動,瞬間以扇面為中心擴散開來。
下一剎那,令所有在場神祇都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
在龍邪的身前,在那足以焚天滅世的赤金火牆即將觸碰到他的前一瞬,空間……摺疊了。
是的,摺疊。就像一張被輕輕對摺起來的畫卷。沒有劇烈的能量碰撞,沒有法則的激烈對抗,只有一種近乎於藝術般的、對空間本身進行的精準操控。一道無形的、卻又真實存在的空間斷層,如同鏡面般憑空出現,恰到好處地擋在了火牆之前。
那洶湧澎湃、狂暴無比的戰神之焰,撞在這看似脆弱的空間斷層上,卻如同泥牛入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爆炸,沒有衝擊波,甚至連一絲多餘的能量漣漪都沒有產生。彷彿那毀滅性的火焰洪流,連同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都被直接「摺疊」進了另一個未知的次元,徹底從這個空間抹去。
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卻又清晰地映入了每一個神祇的眼中。靜謐、優雅,卻又蘊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對空間法則的絕對掌控力!與龍聖那種大開大合、毀天滅地的力量相比,龍妤展現出的,是另一種層次的、更加精妙也更加詭異的力量體系。
狂暴的火牆消失了,神殿內那令人窒息的高溫也隨之驟降。只剩下龍聖因為用力過猛而微微前傾的身軀,以及他臉上那從暴怒、錯愕到難以置信的複雜表情。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轟出的那股龐大神力,並非被抵消,而是……憑空消失了,連一絲反饋都沒有傳回!這種感覺,比被正面擊潰還要讓他感到憋屈和震驚。
「龍妤……你!」龍聖猛地轉頭,怒視著那道淡紫色的身影,語氣中充滿了被打斷的憤怒和質問。
然而,龍妤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她的目光,在化解了攻擊之後,便越過虛空,落在了殿中央那依舊靜立的龍邪身上。她緩緩收攏羽扇,動作依舊優雅從容,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拂去了一粒塵埃。
她周身的氣息清冷如月,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距離感,彷彿永遠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虛空薄紗。
「我們來此,」她的聲音響起,如同空谷中的風鈴,清脆、冷靜,卻又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直接響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是為討論七界的未來,是為審視『太平』之下潛藏的危機,而不是在此地,提前掀起一場毫無意義的內戰。」
她的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但話語中的份量卻不容置疑。她先是點明了此次聚會的(至少是表面上的)目的,同時也間接否定了龍聖的衝動行為。
隨後,她的目光微微一凝,鎖定在龍邪那雙猩紅的眼眸上,語氣中終於帶上了一絲複雜的情緒,那是一種混合了惋惜、不解,或許還有一絲警告的意味:
「龍邪,你的理念……」她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語,又像是在壓抑某種更深的情感,「……太極端了。」
這句話,如同一根無形的針,輕輕刺入了某個看似堅不可摧的存在心中。
一直面無表情、甚至在面對龍聖毀滅攻擊時都只是冷笑的龍邪,在聽到龍妤這句話,在感受到她語氣中那份疏離與評判的意味時,他那如同萬載寒冰般的眼神,竟然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捕捉的鬆動。
他緩緩轉過視線,第一次,真正地、認真地看向了這位曾經與他有過無數糾葛的虛空尊神。他的眼神不再是純粹的冰冷與嘲弄,而是染上了一種極為複雜的色彩——有失望,有追憶,有憤怒,甚至還有一絲……被背叛的痛楚?
「我曾信……」龍邪的聲音,在此刻竟失去了一貫的冰冷鋒銳,染上了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與疲憊,「我曾信,在這滿天偽善的神明之中,唯有你,龍妤,是能夠理解我的。」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回到了某個遙遠的、充滿了戰火與硝煙的過去。
「畢竟……」他低聲自語,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在那最黑暗、最絕望的歲月裡,是我們一同掙扎,一同見證了所謂『秩序』的崩潰與神明的無能,是我們一同……在混亂與絕望的泥沼中,尋找過那一線生機……」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猩紅的眼眸中,掠過無數早已被塵封的、破碎的畫面。那些畫面裡,似乎有並肩作戰的身影,有生死一線的託付,有在廢墟之上對月長嘆的迷茫……
最後,他猛地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銳利,但那銳利之中,卻多了一種近乎於心死的悲涼:
「但現在看來……」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也選擇遺忘了。選擇了安逸,選擇了站在他們那邊,選擇了……維護這個充滿謊言的太平盛世。」
這番話語,如同帶刺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了龍妤。
一直保持著絕對冷靜與疏離的虛空尊神,在聽到龍邪提及那段「一同走過混亂與絕望」的過去時,握著羽扇的手指,猛地收緊了!扇骨發出輕微的「咯」聲。她那雙淡紫色的、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深處,掀起了劇烈的風暴!震驚、痛苦、掙扎、憤怒……無數種情緒在她眼中交替閃現,最終卻又被她強行壓制下去,重新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湖泊。
她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但那瞬間的失態,那無法完全掩飾的情緒波動,已經說明了太多問題。
龍邪看著她,猩紅的眼中最後一點殘存的溫度也徹底熄滅,只剩下無邊的冰封和嘲弄。
神殿之內,剛剛因為物理衝突被強行中止而略有緩和的氣氛,再次因為這段揭開舊日傷疤的對話,而變得更加詭異、更加暗流洶湧。原本清晰的敵我界限,似乎也因為這段被提及的過往,而變得模糊起來。
龍聖皺著眉頭,看著龍邪和龍妤之間那種旁人難以插足的氛圍,臉上的怒火漸漸被疑惑和警惕取代。而龍妍則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的悲憫更深了。
唯有龍冥,依舊如故,彷彿眼前上演的一切愛恨情仇、往昔糾葛,都與永恆的死亡和輪迴相比,顯得微不足道。
虛空調停了戰火,卻掀開了更深的暗流。昔日的情誼與共同經歷,在今日的對立面前,究竟是會成為化解矛盾的契機,還是會變成彼此傷害的更鋒利的武器?
沒有人知道答案。
殿內的氣氛,愈發沉重如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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