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之槍與審判 - 第四章　死亡與混亂是瘋子們的狂歡#3

「有遺言嗎？」

　　景嚴的聲音沉重且渾厚，帶著不可違抗的壓迫力。

　　「該死……！」

　　彼得喘著粗氣，鼓起勇氣拿起武器就往景嚴衝去。

　　「等等！不要衝動！」

　　來不及了，景嚴彷彿只是碰了一下刀柄，彼得的肉體、衣服甚至是武器，全部被切的殘破不堪，像打翻的炒肉盤一樣散落在地。

　　眾人看著曾經是自己同事的東西，把所有害怕和憤怒都吞進肚子。

　　稍有不慎，自己也會變成那樣。

　　但即使不反抗，也只是多活幾分鐘而已。

　　「勇氣可嘉，那你們呢？要像個懦夫一樣，還是和他一樣稍微掙扎一下？」

　　「……在那之前，我可以問一下你盯上我的理由嗎？」

　　景嚴挑了下眉毛，隨後似乎是覺得時間很多，開口回道：「你覺得世界上有多少政客被襲擊身亡？」

　　「……很多吧，這有什麼關係嗎？」

　　「有九成是老夫做的。」

　　「什麼？」

　　景嚴抽出了刀，刀身十分斑駁，血跡、鐵鏽腐蝕著刀身，這就是他斬殺無數生靈的證明。

　　「老夫斬殺這麼多領導層的人是想引發恐慌，讓社會重回混沌。」

　　「……瘋了。」

　　「老夫從不認為有人能理解，鬥爭與傲慢本就是人類的本質，將其掩藏起來改用言語和科技進行傷害也只是你們對這種本質的一種包裝，你們並沒有更加崇尚美德，只是變得更虛偽而已。」

　　「而混沌能引出人們的本心，最後，那位大人會重新甦醒，引領新的世界。」

　　似乎是在說話已經說完了，景嚴勾了勾手，挑釁著船員們。

　　「吼喔喔喔喔！」

　　船員們一擁而上，各式魔法和刀劍展開攻勢，景嚴的手也握上刀柄。

　　死前的掙扎，充滿必死決心的攻擊。

　　這才是……人類該有的眼神啊！

　　「天為繩、地為縛，四界萬物、眾靈成界！」

　　景嚴的動作在一瞬間變得遲緩，但揮出的斬擊依然凌厲。

　　「該死！竟然這樣……以人為名，分隔天地！」

　　一邊的桌子突然飛到景嚴的刀前，並且桌子上施加了強力的隔絕結界，這才勉強擋住了景嚴的一刀，即便如此，桌子依然被衝擊毀滅的粉碎。

　　「『支配』和『隔絕』同時使用，真是厲害的姑娘。但這樣還不足以攔下老夫。」

　　「是嗎？那我來怎麼樣？」

　　即使死亡的氣息如此厚重黏膩，這個聲音出現也依然顯得輕狂。

　　景嚴往前一步，揮刀。

　　身穿白兜帽的青年帶著狂傲的笑，用手接住了這一刀。

　　「用手？怎麼可能……」

　　後面的人不能理解，一瞬間就能奪走數條人命的刀，被一個小鬼頭用手輕描淡寫地接住。

　　「是你啊，小鬼。」

　　「對我揮刀還一副裝熟的樣子，你其實是我的外公嗎？要不要給我零用錢？最近花得有點快啊。」

　　「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紀可是沒有半個子嗣啊。」

　　「聽起來其實挺可悲的，這算那個嗎？長照悲歌之類的？」

　　林業把刀推了回去，兩人各退了幾步。

　　左眼依然發著光，自從力量使用的越來越多，某天開始林業就能看到事件的一部分流向，和碎片般的未來。

　　和其他「眼睛」的持有者來說除了不穩定以外，甚至看的見的範圍很小，不過對他來說夠用了。

　　甚至不受控的讓人看到未來，令他有點煩躁。

　　本來是打算觀望到最後再衡量要不要出手的，但是那個組織拋出了他十分在意的話題，而和那個刺客部隊最有關聯可能性的，就是眼前這個老頭了。

　　雖然不能肯定一定有，但順便賣個人情給船長他們，之後要調查也會方便一些。

　　並且沒有自己的同意，絕不允許有人傷害自己感興趣的事物。

　　然後，在自己力量一次又一次進化之後，找個人切磋也是剛好。

　　林業現在，十分亢奮。

　　「你是為了什麼出現在老夫面前的？正義感嗎？」

　　「蛤？那種東西我很早以前就沒有了，我只想問你一個小時前襲擊我們的人是不是你的部下而已。」

　　「那些人只是擅自追隨老夫的人而已，我從不給他們下任何命令，他們認為死只不過是一個開始，獻祭是對死神的侍奉，一切都從死開始。」

　　「那麼，你對這個知道多少？」

　　林業的瞳孔深處開始有白色的觸角由內而外延伸，直到將整個眼睛染成詭異的白。

　　「原來如此，神裔嗎……很遺憾，如果你是那位大人的後裔的話，三十年前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三十年前，大概也是老爸老媽開始相愛的時候。

　　陌櫻架設好多重結界，走到林業身旁，似乎是想一起戰鬥。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是個無私奉獻的神裔，即使是最富有美德的人恐怕也比不上她的百分之一。」

　　景嚴露出有些懷念的神情，過於悠久的歲月讓他早已習慣人世的流逝，也習慣了去懷念。

　　記住已死之人，讓記憶雋刻在自己的靈魂上，這就是他緬懷故人的方式。

　　「……還有其他的嗎？例如她現在有沒有可能還活著之類的？」

　　「很抱歉，令堂的事老夫無法再告訴你更多。」

　　林業的臉稍微有些失落，但本來就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問的。

　　「那麼，你們可以讓開了嗎？老夫沒有打算波及太多無關人士。」

　　「……我不會讓你傷害拉婭小姐的。」

　　「迷茫的殺手啊，是什麼促使你站在死亡面前？」

　　陌櫻全身一顫，剛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看穿了。

　　「踏上戰場的迷途者連戰士都算不上，即使你握著力量，你也不會使用，更不知為何而使用。」

　　「沒有意志等同於沒有力量，離開。」

　　自己的心結被點破，不屑的話語刺痛著自己。

　　陌櫻咬著牙，但依然站在景嚴面前。

　　她是因為接到任務要殺了拉婭，才會到這艘船上的，現在卻為了保護拉婭而冒著生命危險，想想都有點搞笑。

　　為了保有現有的溫暖與幸福，陌櫻只能踏上殺人之路，破壞他人的家庭，保全自己的幸福。

　　她討厭這樣，於是她訂下自己只殺惡人的規則，但罪惡感依然不斷累積。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真正善良的目標，而不是用良善去偽裝自己的虛偽。

　　一次也好，她想用這股力量去保護他人。

　　如果要解決心結，就必須站在這裡，保護好他們。

　　即使要直面死亡。

　　「勇氣可嘉。」

　　「陌櫻，你不要插手。」

　　「咦？」

　　聽到林業的這句話，陌櫻有點意外，不管怎麼看景嚴都是規格外的怪物，她不覺得有任何人可以跟他單挑還贏。

　　不過他剛可是徒手接了一刀，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等等我跟他大概都會火力全開，我需要你維持結界的穩固度，不然一定會沈船，如果你想保護他們，就照我說的做。」

　　「我知道了……如果你需要我就向我打暗號。」

　　「什麼暗號？」

　　「……都可以啦，現在沒時間想這些吧？」

　　陌櫻退到後面，向拉婭和一眾船員說：「等等可能一切都會變得一蹋糊塗，你們就躲在我的結界裡面，我會盡全力保護你們。」

　　大家也沒什麼選擇，只能賭林業不會輸，以及餘波不會奪走自己的性命。

　　所有人全神貫注地盯著兩人，彷彿這裡不是船長室，而是沙場。

＊

　　「全力以赴的對戰……你是這麼想的啊。」

　　老人將刀收進刀鞘裡，閉上雙瞳，他身上所散發的威壓全數消失，就像不曾存在過。

　　安全了嗎？

　　不，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是以何種信念，阻擋在老夫面前？」

　　「保護我有興趣的東西，僅此而已。」

　　「是嗎？」

　　姆指輕推刀柄，右手輕覆上老舊的刀。

　　誅魂一式●斬雷。

　　「斬！」

　　斬擊和威壓一同到來，毀滅一切的刀光直奔脖頸而來。

　　深呼吸，白焰剎那間纏上右手，硬扛住了這發攻擊。

　　「偷襲可不算值得尊敬的武人。」

　　「尊敬沒什麼意義，見過我的有九成再也無法開口。」

　　景嚴退回牆邊，將刀持在手上，只保持架式但沒有發動攻擊，似乎在說剛剛只是試探，接下來才是動真格的。

　　「你想引發戰爭，製造混沌，卻因為無差別毀滅反而導致人們因畏懼你而不敢發動戰爭，於是直接攻擊政府人員引發恐慌，希望再一次引發世界級的混亂和戰爭。」

　　「混沌這種東西，哪裡吸引你了？」

　　林業甩了甩被打麻的右手，揚起無畏的笑容。

　　「人類一天比一天懦弱、卑微，古代的人們即使迂腐也有尊嚴，即使神明掌管了天空，也不會放任祂們毀滅自己。」

　　「而現在的人類，第一個摧毀自己的就是自己。」

　　人類在退化，他們的心靈變的脆弱，他們的尊嚴變的廉價，老人在強調著這點。

　　「即使在爭取少數群體的權利，爭到了以後會有掛著這個群體名號的人鬧事，導致社會對他們的觀感又一次倒退，社會僵持著無意義的辯論，現在的人連革命都只認為是教科書上的一個要被記住的名詞罷了。」

　　「沒有人記得住生命的重量和戰爭的悲鳴，將一切歷史的眼淚作為茶餘飯後的笑話，更無人知曉創世主的偉大，愚不可及。」

　　真實的哀嘆，從古代活過來的人應該很難忍受生命變的如此可笑。

　　但現代的人也無法理解沒有科技的迂腐時代。

　　「而你，僅憑你一人的私慾，便妄想阻擋老夫？」

　　「鬥爭、排異是人類的本質，這個本質並沒有變，而作為異類被拒絕的我也是一樣。」

　　「你不也只是抱著對過去的緬懷，被遺棄在舊時代的異類嗎？你又是以何種心態，代言全世界的？」

　　「我以我的信念阻擋在你的面前，你以你的信念拔刀，就只是這樣而已。」

　　人類喜歡抱團取暖，驅逐異類，太聰明會被冷落、太好看會被傳謠言、太笨會被嘲笑、太醜會被霸凌。

　　必須跟隨大眾，否則社會會否定你的存在。

　　必須跟著趨勢，否則不配成為「人」。

　　自由，便是罪。

　　不合群，便是罪。

　　即使是違法者，大多也有所屬的不法團體，終究是人類互相寄生的共存關係。

　　但這個徹底反其道而行的男人，踐踏一切批評，碾壓一切阻礙。

　　自由，即是對人類與社會的最大背叛。

　　世界本身拒絕了他，社會無法接納他。

　　不在階級體制內的人，如何當運作的齒輪？

　　無人能束縛這個男人，絕對的罪人。

　　「篡奪、狂笑、彰顯自身吧。狂氣為衣缽、傲慢為皇冠，唯一的罪人將篡奪整個世界，唯惡意殘響永存於世！」

　　不可一世的話語化為咒文，排列成了數個魔法陣在他背後飄浮著。

　　污濁且瘋狂的白熾在他的左眼與雙手燃起，狂妄的笑容渲染著他的傲氣。

　　「罪人……既然你如此稱呼自己，就讓老夫來當行刑者吧。」

　　「綻放吧、舞動吧。祈禱與哀號響徹人間，故刀光為亂世之信仰，罪業與狂傲終將重回厄斯提亞特！」

　　景嚴的手指撫上刀身，被撫過的地方變的漆黑，閃爍著不詳的光芒。

　　心咒，一種不屬於魔法的特殊技法，宣告自己內心的信念，引出自己的潛力。

　　僅僅只是待在這兩人身旁就快要無法呼吸，拉婭努力的讓自己冷靜，部下們有些已經失去了意識。

　　「我會保護你們的……！」

　　陌櫻鋪設著結界，努力維持著，如果解開結界會驚動到乘客，更不可能帶著拉婭離開船長室，這樣戰場會從這裡轉移，很可能波及到無辜。

　　能做的只有努力「隔絕」這離譜至極的戰鬥餘波，還沒開打，兩人間瀰漫的氣氛就讓人緊張過頭。

　　「準備好面對死亡了嗎？」

　　「世界都無法束縛我，何況是死？」

　　景嚴先出招了，一樣是和第一擊一樣的斬雷，但在武器完全解放的狀態下，威力完全不是同個量級。

　　「掠魂！」

　　其中一個魔法陣裡掉出了一個骷髏頭，隨後這個骷髏頭充盈了白色的火焰，而火焰不斷延伸成鐮刀的形狀，隨後幻化出了一把純白的巨鐮，從握把到鐮上的骨頭裝飾都是白色，林業握住武器，擋住了這一擊。

　　「被砍到的話似乎不是只有手麻而已。」

　　以鐮刀作為武器，通常來說會太笨重，快速揮舞更是浪費體力，但在林業身上感覺不到這點。

　　要用好大鐮刀，首先旋轉很重要，無論是刀的旋轉，還是整個身體帶動著鐮刀旋轉，如果只是砍劈的話，不如選重劍。

　　但這種難用的武器，剛好適合肉體能力是怪物等級的林業使用。

　　景嚴拉開了距離，但林業沒有給他機會，衝了上去。

　　誅魂七式●散華。

　　如落花一般的多段斬擊席捲而來，周遭的桌椅被切成碎塊。

　　「哈哈！」

　　林業以掠魂擋住連續斬擊，些許的傷痕劃在了雙手，這些沒有阻止他的衝刺，鐮刀大力揮舞，被武士刀格擋住。

　　傷口沒有流出血，反而正在緩慢的癒合。

　　兩人的交鋒不斷，利器碰撞的聲音十分刺耳。

　　「誰派你來殺她的？」

　　「不，老夫接到的任務是保護目標，老夫只是遵循自己的意志而已。」

　　「跟我相反呢，你真的不是我外公或失散多年的祖宗嗎？」

　　對話聲夾雜在武器的碰撞和劃過牆壁的摩擦聲中，還有餘力對話顯出了兩人還沒完全拿出全力。

　　林業和陌櫻收到的任務是刺殺拉婭，景嚴則是保護她，但現在的立場完全顛倒，十分荒唐。

　　「只是意志之所向。」

　　「是嗎？可以再問一次你為何想殺她嗎？」

　　雙方拉開了距離，黑色妖刀光滑的刀面上，反射著林業燃著白熾的眼，以及桀傲的笑容。

　　「她時常周旋於各國，也幫助許多國家達成貿易談判讓身處世界航道中心的她可以獲利，明白了嗎？」

　　「殺掉她的話，等於是為混沌敲響第一聲警鐘，對嗎？」

　　「理解了就讓開。」

　　「為什麼？只要我讓她欠我一個人情，我可能下半輩子就不用工作了。」

　　林業打哈哈的應付，但是老人看的出來，他的身體沒有一絲鬆懈，但也不是用嘻皮笑臉來應付，只是在備戰的狀態下講沒營養的話對他來說如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罷了。

　　他很欣賞面前這個少年，年紀輕輕便擁有能與自己過招的實力，意志堅定，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殺了這個少年。

　　如果沙場，能有如果的話。

　　誅魂三式●影步。

　　就像是消失一樣，景嚴在對方眨眼的瞬間便移動到了身後，揮出斬擊。

　　林業尚未睜眼，便感受到極大的威脅從後方傳來，他直覺的下腰，以像凌波舞的姿勢躲過攻擊，隨後掄起掠魂，送對方一個下劈。

　　「你看起來沒有使用任何武術或招式，攻擊雜亂無章，卻又不像外行人。」

　　輕鬆架住攻擊的景嚴以好奇的語氣問道，他的語氣不再肅殺，反而有點像過年會出現的長輩。

　　「我學過很多武術，但都沒法記起招式，我的身體反射總是會做得比那些一成不變的招式好得多。」

　　不，其實他全部學進去了。

　　即使沒有照著刻版的一招一式，但每個武術的優缺點他都有確實的理解。

　　有著多年習武經驗的拉婭和景嚴都看的出來，即使沒有擺出架式、使用正統武術，但他知道如何調節氣息，擅長調動自身的每一絲肌肉，武不只是架式，只是作為純粹的武存在於他體內。

　　「哈哈！你給了老夫太多驚喜，在這裡殺掉你實在是太可惜了。」

　　「我也這麼覺得啊，等等傳出去被說不良少年暴打老人就不好了，又不是什麼埃及旅行漫畫。」

　　沒有人知道他們兩人打起來的動機是什麼。

　　兩個唯心主義者的碰撞，似乎不是為了爭辨出一個結論，或者只是決出高低而已。

　　他們只是循著自己的意志，互不相讓而已。

　　「也讓老夫再提問一次吧，你是因何而阻擋於此，是為了日趨安逸、怯懦的人類嗎？」

　　林業搖了搖頭。

　　人類不值得被他人保護，連指責他人都只能透過匿名和網路，驕傲自滿卻外強中乾，讓網路這偉大的發明淪為世界級的毒品，在這電子毒品成癮的世代，人類不值得被保護。

　　大自然被破壞、生物瀕臨絕種，極冰溶化，所有對星球的破壞都被美化成了文明的進步下的美麗犧牲，如果有什麼災難要毀滅人類的話，站出來的不會是自己這個怪物，只能是人類自己。

　　現在阻擋在這裡的理由只有一個，自己剛好對後面那個女孩和女人有些興趣，以及員工旅遊還沒停辦，僅此而已。

　　「只是你想毀掉我剛好有些興趣的東西，我阻止你，只是這樣而已。不需要什麼高尚的理由才能站在這裡吧？」

　　「明明只是個小鬼頭，意志卻很純粹啊，老夫很欣賞你。」

　　「被老頭青睞什麼的，還是先不要吧。」

　　在陌櫻他們的眼裡，這場戰鬥太過超現實了。

　　每一次武器交鋒都像開天闢地，陌櫻必須耗費極大量的魔力去填補不斷受損的結界，並注意保護拉婭和船員們。

　　但比起這些，更讓人吃驚的是這兩人純粹的力量，在這種沒有結界保護下，隨便就能將船弄沉的離譜戰鬥中，兩人還能笑著對談。

　　如果兩人拿出全力的話，自己可能得把僅存的所有魔力全部灌注在結界上。

　　但是這兩人的戰鬥也讓陌櫻認清了一個事實。

　　自己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甚至自負的力量。

　　離他們，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感覺你一直有所保留啊，怎麼了？突然生起憐憫心了？」

　　「不，我只是純粹在享受戰鬥而已。……已經很久沒有人可以這樣跟我過招了。」

　　在漫長的歲月裡，人類被磨去了意志，社會原本是乘載著人類文明的方舟，卻演變成人類生命的牢籠。

　　沒有意志的人類……不提也罷。

　　許久沒有體驗到的，真刀真槍的碰撞，意志與意志的摩擦，互不相讓的廝殺，讓久疏於戰的老骨頭逐漸找回了狀態，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殘影和刀光充斥在房內。

　　誅魂第十六式●夜迴！

　　鋪天蓋地的斬擊像海浪般席捲而來，格檔完一方另一個方向便傳來更凌厲的斬擊，林業旋轉著掠魂不斷防禦，身子也挑著角度躲避，即使如此身上依然多了許多道傷痕，衣服也變得破破爛爛的。

　　「這衣服很貴啊，記得賠錢啊。」

　　「在你的喪禮上，老夫會記得讓化妝師把你打扮的體面一點。」

　　「哈！你這老骨頭看起來是熱身完了啊。」

　　林業一腳蹬地，浮游魔法陣不停向對方發射著純粹的魔力波，並跟著林業移動，繞著對方不斷旋轉。

　　隨後，五個魔法陣裡出現了純銀的鎖鏈，試圖綁住景嚴，但全都被無影的斬擊砍斷。

　　而在對方分神的這個小空隙裡，林業踩著對方的刀，將輕薄的鋒面作為立足點，由上而下的看向景嚴。

　　瘋狂的白濁從雙手蔓延到大鐮刀上，骨頭飾品被白熾灼燒，全身白的死神揚著狂傲的笑，舉起象徵瘋狂的掠魂。

　　「別死了啊！」

　　鐮刀揮下，沉重的一擊將景嚴整個人打飛出去，武士刀脫手掉落在地，撞碎一旁的書櫃和兩層結界，如果不是最後一層還在苦苦支撐著，大概會撞破牆壁，直接飛出去。

　　「砍不斷嗎？真可惜。」

　　林業似乎以為會將對方的頭直接砍下來，不過武器在碰觸到皮膚的瞬間被不知名的力量擋住了。

　　「真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也能有如此實力——如此的話老夫也不應有任何保留。」

　　書櫃——或者說曾是書櫃的廢墟，一隻手從廢墟裡伸出，撐起身子，衣服已殘破不堪，但老人的肉體看起來毫髮無傷。

　　「……如果你到現在都還有所保留的話，那你確實是挺離譜的。」

　　林業擺出防禦態勢，魔法陣飄到身周展開結界。

　　一向擅長講垃圾話戰鬥的林業，罕見的閉上了嘴。

　　沒有人敢說話，因為整個房間的環境改變了。

　　明明是裝潢華麗奢華的船長室，給人的壓迫感就像生靈塗炭的沙場。

　　即使這場戰鬥無法參與，只能觀望，一旁的船員依然無法呼吸。

　　為什麼他會被稱為死神呢？

　　不只是因為他親手葬送過眾多生命，也不只是因為他是個活著的傳奇。

　　是沉默。

　　空氣的沉默、呼吸的沉默、思考的凍結、身體的僵硬。

　　人類引以為傲的大腦在此刻與廢物無異，沒有生物可以在死亡面前吐出半點話語，連思考都近乎無意義，因為沒有生物可以跨越死亡。

　　地球的語言，是生命。

　　大海的語言，是沙。

　　愛情的語言，是花。

　　死亡的語言──是萬籟無聲。

　　絕對的沉默壟罩著船長室，景嚴兩手握著刀柄，緩緩地舉起色澤妖異的刀，宛如執行前的行刑者。

　　以自身意志改變周遭的環境，飄揚的黃沙證明了這不是幻覺，而是船長室變成了真正的戰場，也就是景嚴的「心之界」。

　　廣域結界被陌櫻強制壓縮在室內，但也使的壓迫感比原應受到的更重。

　　已經有人因過於畏懼而昏迷了，但陌櫻沒有辦法去搭理。

　　力量開始在刀尖上集中，周圍無比安靜卻無法讓人靜下心來，就像明知道暴風雨會來臨也只能不安地等待著。

　　林業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刀，緊盯著每一步動作。

　　身體在出汗，唯一聽得見的聲音只有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

　　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是大象腳下的螞蟻，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

　　但也僅此而已，只是不能說話，對於戰鬥而言並無大礙。

　　是的，林業有絕對的自信自己不會死，即使是在最強的人類面前也一樣。

　　他要跨越一切阻擋自身的道路，意即──挑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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