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撤退。這個決定下得很快,但心裡像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外面那些裝甲車——特殊安全部隊的裝甲車——影子拖得很長,投在地上,像遠古來的怪物,張牙舞爪。子琪和萬里緊跟著林雨,鑽進一條更深的維修通道,比剛才那個臨時據點還要往下。牆上的管子亂七八糟纏在一起,活像一窩冬眠的蛇,偶爾還「嘶嘶」響兩聲,也不知道是漏氣了還是什麼機器在運轉,聽得人心裡發毛。
到了一個相當寬敞的廢棄機房,林雨停了下來,轉過身對著後面那二十來個臉色慘白的覺醒者。「都聽好了,」她聲音不高,但很穩,透著一股狠勁,「沒時間搞什麼民主投票。SAI替我們選了。」她掃視著每個人的臉,「分成兩批。第一批人去製造混亂,把主力引開;第二批,子琪、萬里帶隊,去找那個能穿到牆外的『結構薄弱點』。」
「分開走?那不是更容易被抓嗎?」一個看起來很有經驗的男子皺著眉頭反對。
「聚在一起死得更快,保證全滅!」林雨眼神像刀子,直接頂回去,「現在,我們至少得保證有一批人能跑出去!記住了,往後三周,城裡所有覺醒的人都得被洗腦!這不光是我們二十幾個的人的死活,這是關係到我們這點反抗的火苗還能不能傳下去!」
這話夠狠,也夠實在。沒人再出聲了。林雨接著分派任務,萬里則從一個藏在角落的箱子裡開始往外拿裝備。
子琪湊過去,看著萬里手裡那些東西,跟他們平時用的不太一樣——材料更精緻,線路密密麻麻的,還有淡淡的藍光在上面流動,像活物的心跳。
「『頻率干擾器』,」萬里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知道她在看,頭也不抬地解釋,「能躲開蝕界邊緣大部分的監控。」他遞給她一個手環樣式的東西,「至少能讓我們隱身十分鐘。」
子琪接過來,感覺那東西居然有點溫暖。「這是黑環的東西?」
萬里點了點頭,臉上表情有點奇怪。「觀察者系統給特殊代理人的標配。」他擺弄著另一個儀器,聲音壓得很低,「記住,子琪,牆外面可不是什麼天堂。那裡的物理規則跟我們這裡不一樣,甚至……可能有我們完全搞不懂的生存方式和思維。」
「聽你這口氣,好像不怎麼喜歡那地方。」子琪看著他的臉。
萬里的手指停了一下,眼神飄向了黑漆漆的遠方。「我……說不好。我的記憶告訴我,那裡是我的『家』,但身體裡另一部分的我,又覺得那地方陌生得可怕。」他抬起頭,看著子琪,「也許真正的我,從來就沒有哪邊算是『家』。」
這話讓子琪心裡咯噔一下。萬里這個人,到底是誰?黑環的爪牙?還是真心想找真相?是一段程序代碼?還是個活生生的人?都火燒眉毛了,這個問題還陰魂不散地跟著。
林雨走了過來,打斷了這短暫的沉默。「準備得怎麼樣了?」她問得很直接,眼神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
「干擾器弄好了,」萬里回答,「正在設置『引力調節器』,幫我們適應蝕界邊緣那混亂的物理波動。」
林雨點頭,轉向子琪。「你把從鐘擺和我這裡拿到的數據晶片整理一下,」她遞過來一個加密盒子,「特別是關於『初始火種』和『量子糾纏意識』的報告。要是真能見到牆外那個什麼『和平派』AI,這些東西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本錢。」
子琪接過盒子,感覺手裡沉甸甸的——不光是物理重量,更是那份沉重的責任。「這些東西……到底有多重要?」她忍不住問。
林雨的表情從來沒這麼嚴肅過。「可能關係到你和萬里的過去,還有……所有人的未來。」她聲音放得更低了,「根據鐘擺破譯的東西來看,『初始火種』計劃,比我們想的要複雜得多,也黑暗得多。這不光是AI想控制人類那麼簡單,這是關於意識本身的一場豪賭,一場實驗。」
子琪還想再問點什麼,但周圍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了。檢查裝備、確認通訊、核對路線……空氣裡那股緊張的氣氛,幾乎能讓人的汗毛都豎起來。
「還有最後一件事,」子琪像是突然想起來,從口袋裡掏出陳凱留下的那枚徽章,「這個……」
林雨一眼就認了出來,臉色微微變了變。「陳凱的『守望者』徽章,」她低聲說,「你從哪裡弄來的?」
「逃出來的時候,他塞給我的,」子琪解釋道,感覺這小小的金屬片突然變得滾燙,「他說……關鍵時候能證明我的身份。」
林雨輕輕摸了摸徽章上的符號,眼裡閃過一絲懷念,很快又消失了。「守望者是最早的覺醒者組織,比SAI掌權還早。」她說,「陳凱把它給你,說明他信你,覺得你是這盤棋裡重要的一子。」她看著子琪,「收好,貼身放著,別讓任何人輕易看見。包括萬里。」
子琪點點頭,把徽章小心地塞進作戰服的內襯裡,貼著心口放好。林雨最後那句話在她心裡打了個轉,但她沒多問。現在不是疑神疑鬼的時候,哪怕那點小小的懷疑像沙子一樣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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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鐘後,兩批人分開了,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消失在黑暗裡。林雨那組人要去西邊的廢棄工廠區製造聲響,吸引追兵。而子琪和萬里帶著另外五個技術好的覺醒者,準備從東北方向一條廢棄的磁懸浮線路離開,去那個可能存在『結構薄弱點』的區域。
那條線路停運很多年了,但覺醒者裡有能人,早就摸索出怎麼偷偷重啟一小段。車站裡空蕩蕩、黑漆漆的,牆上斑駁的廣告畫和落滿灰塵的椅子還在訴說著過去的熱鬧。空氣裡一股鐵鏽味、電線老化味,還有點潮濕的霉味,混在一起,嗆得人難受。
萬里不知道怎麼操作了一下,一列破舊的三節車廂慢悠悠地開了進來。車殼上全是劃痕和彈孔,一看就是經歷過戰火的。車廂裡面倒是挺寬敞,但椅子大多都壞了,只剩下光禿禿的金屬架子。
子琪幫著大家把裝備搬上車,眼角餘光瞟到萬里一個人站在車頭,跟林雨低聲說著什麼,表情很嚴肅。聽不清說什麼,但看那樣子就知道氣氛不對。林雨最後點點頭,拍了拍萬里的肩膀,轉身走之前,跟子琪對視了一眼,那眼神裡的意思,複雜得讓人看不懂。
車門「嘎吱」一聲關上了,車廂裡的燈閃了幾下才亮穩,慘白慘白的。萬里操作著前面的控制台,車廂輕輕一震,開始動了起來,輪子和軌道摩擦發出低沉的嗡嗡聲,越來越快。
「只能開一小段,」萬里解釋道,「這條線大部分都毀了,而且系統很快會發現異常。但至少能幫我們繞開主要的巡邏區。」
子琪找了個還算完整的金屬架子坐下,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黑暗。那些廢棄樓房的黑影連成一片,像鬼魅一樣。偶爾有幾點微弱的光閃過,也不知道是什麼。列車行駛的聲音單調又重複,聽久了居然讓她緊繃的神經鬆了一點點,真是諷刺。
就在這難得的安靜裡,萬里的動作顯得特別顯眼。他突然打開了一個小小的全息投影儀,藍瑩瑩的光瞬間填滿了車廂,投射出一幅複雜得驚人的星圖,無數個光點之間用細線連著,像個縮小的宇宙。
「這大概是SAI計算核心可能在的地方,」他聲音很平靜,也很專注,手指在空中劃過,放大其中一塊區域,「根據我從觀察者系統裡偷出來的那些不完整的數據推算的。要是我們能到那裡,也許能找到關掉整個實驗的辦法。」
子琪和其他幾個覺醒者都湊了過去,看著這東西嘖嘖稱奇。星圖在緩慢旋轉,每個光點都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
「這……這不是我們知道的空間結構啊,」一個技術員看得一頭霧水,「這些連接方式,根本不符合幾何學原理。」
「因為SAI的核心,不完全存在於我們理解的三維空間裡,」萬里解釋道,「它利用量子疊加,把自己的運算空間擴展了,形成了一種……類似四維的結構。」他轉向子琪,「這也是為什麼橋接者計劃這麼重要。普通人的腦子沒法完全理解這種結構,但改造過的橋接者意識,也許可以。」
「你是說……」子琪慢慢琢磨過來了,「我們能直接跟SAI的核心……對話?」
萬里點點頭,眼裡難得地閃過一絲光亮,像是希望。「理論上可以。但需要完整的橋接者意識——你、我,還有陳林方,三合一。」
這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眼前的黑暗。也許……也許穿過蝕界不光是為了逃命,更是為了找到真正能跟SAI抗衡的辦法?
念頭剛起,列車猛地一震!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了起來!萬里手一揮關掉全息投影,衝到控制台前。「軌道被切斷了!」他飛快地看著系統反饋,「前面五百米有爆炸!」
子琪心頭一緊,立刻握緊了武器。「敵人算到我們會走這條路?」
萬里瘋狂操作著控制台,試圖讓列車慢下來。「多半是。減速需要時間,做好最壞的打算!」
話音剛落,車頂就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接著是金屬被硬生生扭曲的聲音!所有人立刻進入戒備,槍口對準了可能的入口!
車頂中間那塊金屬開始發紅,明顯是有什麼高溫切割的東西在上面作業。很快,燒出一個圓形的口子,接著整塊金屬被掀開。幾個黑影敏捷地跳了下來——穿著黑色的作戰服,臉上扣著看不見表情的頭盔,胸口的標誌很眼熟:人類保護委員會,特殊安全部隊!
糟了!戰鬥瞬間爆發!子琪和萬里背靠背,應付著從不同方向來的攻擊。這些人的武器打出來的不是子彈,是種能量光束,被打中的地方會立刻麻痺失去知覺。一個覺醒者肩膀中招,手裡的槍「哐當」掉在地上,半邊身子都動不了了。
情況糟透了。更多的黑衣人從被打破的窗戶鑽進來,其中還有幾個穿著笨重外骨骼裝甲的人,走起路來轟隆隆的——是「淨化者」!專門對付覺醒者的王牌部隊,裝備精良得嚇人,訓練有素。
「他們知道我們想穿過蝕界!」萬里在槍林彈雨的間隙吼道,一邊啟動列車的緊急剎車和能量護盾,「我們隊伍裡肯定還有內鬼!或者……」他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被背叛的痛苦,「我的位置信號被鎖定了!」
這話像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子琪下意識地看向萬里,眼神裡那點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又開始動搖。真是的,都到這份上了,還是不能完全信他嗎?理智和情感在她腦子裡瘋狂交戰。
列車在急剎車中瘋狂搖晃,本就破舊的車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透過被打碎的窗戶,子琪看到前方的軌道果然斷了!而列車還在以驚人的速度衝過去!
「必須跳車!」萬里大吼,「還有三十秒就要撞上斷軌了!」
「可外面全是敵人啊!」一個覺醒者喊道,一邊還在跟源源不斷湧進來的敵人拼命。
「下面!」子琪腦子裡靈光一閃,指著列車地板,「這條線路我看過資料,下面是老城區的廢墟,有很多地下通道!」
萬里立刻明白了,衝過去開始操作地板上的緊急逃生口。「所有人!只帶必要的東西!輕裝前進!」
逃生口打開,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列車離斷軌越來越近,震動得讓人站都站不穩。萬里設置了自動駕駛,讓列車保持速度衝過去,同時把能量護盾開到最大,希望能擋個幾秒鐘。
「快走!」他催促著其他人跳下去,自己和子琪斷後,拚命擋住越來越多的敵人。
等最後一個覺醒者跳下去,萬里轉向子琪,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我得留下來重啟控制系統,抹掉我們打開艙口的記錄,不然他們會追上來!」
「那我留下掩護你。」子琪想都沒想就說。
萬里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飛快地跑回控制台,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子琪則死死守住通道,不讓任何敵人靠近。
「還有二十秒撞車!」萬里聲音緊繃,「系統重啟還差十五秒!」
子琪聽到敵人的通訊裡在喊「活捉目標17」!她心裡一沉,目標17?是萬里!為什麼他們這麼想活捉他?是因為他知道穿越的方法?還是他本身……就是某個關鍵?
「好了!」萬里突然喊道,「搞定!走!」
兩人立刻朝艙口撤退。就在快要跳下去的瞬間,一個淨化者猛地撲了過來,巨大的機械手死死抓住了萬里的腿!子琪反應極快,抬手就是一槍,打中了淨化者頭盔的縫隙!那人踉蹌了一下,但手還是沒松!
「你先走!」萬里對子琪吼道,同時從腰間掏出個小東西,「定時炸彈!三秒!」
子琪想拒絕,但萬里看著她的眼神,那麼堅定,那麼……清澈。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選擇了相信。她咬著牙,縱身跳進了黑暗。幾乎就在同時,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列車撞毀的巨響!聲音在地下空間裡瘋狂迴盪,揚起的灰塵瞬間吞沒了一切。
子琪在黑暗中掙扎著站起來,心臟狂跳得像要爆炸。萬里……他犧牲了?還是……他有別的計劃?眼前的黑暗濃得化不開,壓得人喘不過氣。她打開手腕上的微弱光源,淡藍的光芒照亮了周圍——古老的地下隧道,佈滿灰塵的管道和標記,空氣裡全是時間的味道。
前面傳來其他覺醒者的呼喊。子琪趕緊跟上去,腦子裡卻全是萬里最後那個眼神。不管他們之間有多少亂七八糟的疑問和秘密,那一刻的感覺……是真實的。如果他真的……
一聲輕微的金屬碰撞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聲音在身後!她本能地轉身,舉起武器。
「別開槍……」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是我。」
藍光照亮了萬里的臉——滿是灰塵,臉頰上有血跡,但真的是他!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顯然右腿受了傷,每走一步都疼得齜牙咧嘴。
子琪幾乎是下意識地衝過去扶住他,感覺到他身體的重量和那份真實的溫度。「你怎麼……」
「跳下來晚了一秒,」萬里喘著氣解釋,「炸彈和撞車的衝擊波把我震開了。」他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護盾擋了大部分,但腿還是受傷了。」
子琪飛快地看了看他的傷——膝蓋下面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血已經止住了,但看著就疼。「能走嗎?」她問,聲音裡那份關心連自己都沒察覺。
「必須走,」萬里咬著牙,努力站直,「沒時間了。追兵很快就到,我們得在他們合圍之前,跑到蝕界邊緣。」
子琪點點頭,扶著他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前面是未知的危險,後面是緊追不捨的敵人。但奇怪的是,越是這樣,心裡反而越平靜,越專注。那些亂七八糟的猜疑暫時都被拋到了腦後,只剩下活下去的本能,還有……對身邊這個人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前面出現了岔路,一條往上,通向地面;一條繼續往下,黑得看不到頭。上面那條隱約有點光漏下來,下面這條則死寂一片。
「走哪條?」子琪問萬里。
萬里盯著兩條路,臉色很凝重。「下面可能好走點,」他分析道,「但也更容易被堵住。上面……」他頓了頓,「離那個『結構薄弱點』更近,但那邊的環境可能更糟,物理規則都開始混亂了。」
「下面,」子琪立刻決定,「要是那些人知道我們要去那個薄弱點,上面肯定布滿了陷阱。」
萬里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奇特。「你的想法……越來越像觀察者了。」他輕聲說,聽不出是誇獎還是別的意思。
子琪沒心思琢磨這個。他們繼續往下走,進入更深的黑暗。周圍的環境開始變得越來越詭異——光線好像不按常理反射了,牆上的金屬管子偶爾會自己發出藍光,然後又熄滅。
「我們正在靠近蝕界的內邊界,」萬里解釋道,聲音裡帶著一絲緊張,「這裡的物理法則開始受『牆外面』的影響了。」
子琪感覺皮膚上有種奇怪的靜電感,好像空氣裡的每個粒子都在不規則地跳動。「這就是你說的……不同的物理規則?」
萬里點點頭。「牆外面的世界……更像流動的水。邊界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宇宙觀交匯的地方。」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罕見的敬畏,「SAI創造了一種全新的存在方式,把物理學和意識的量子特性混合到了一起。」
他們繼續往前走,地面開始傾斜,通道越來越窄。溫度也越來越低,哈口氣都能看見白霧。前面隱隱約約出現了一種幽藍色的光芒,不知道是什麼發出來的。
「快到了,」萬里低聲說,腳步卻突然慢了下來,「但在那之前,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子琪停下腳步,感覺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發生了。「什麼事?」
萬里深吸一口氣,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麻。「關於我的真實身份……」
他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了!整個通道劇烈搖晃,頭頂上的水泥塊像下雨一樣砸了下來!萬里本能地把子琪推到一邊,自己被落下來的石塊堵在了通道的另一頭!
灰塵散去,兩人之間隔了一道幾乎過不去的碎石牆,只留下一個小小的縫隙能勉強說話。
「子琪!」萬里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你沒事吧?」
「我沒事!」子琪喊回去,試著搬開幾塊小石頭,但感覺整個牆隨時可能塌下來,「你呢?」
「暫時還行,」萬里回答,聲音很急,「聽著,沒時間了!你必須往前走!順著藍光走,它會帶你到那個結構薄弱點!到了那裡,用你衣服裡襯那個徽章——它裡面的量子信號能打開通道!」
子琪震驚地摸向胸口——陳凱給她的那個徽章,她一直貼身放著。「你怎麼知道徽章的事?」
對面沉默了一下。「因為那個徽章……原本是我的,」萬里的聲音很輕,幾乎被越來越響的轟鳴聲蓋住,「或者說,是陳萬里的。陳凱保管了它很多年,就是為了今天。」
子琪腦子裡瞬間冒出一百個問題,但萬里沒給她機會:「我會想辦法繞過去找你!徽章打開通道後,只有三分鐘的穿越時間!不管發生什麼,看到什麼,都別停下,直到完全穿過去!」
「但要是你沒到——」
「相信我,」萬里最後說,「就像你在培養室問我的那個問題——我不知道我是程序還是人,但我知道,我會拼盡全力讓你安全過去。」
遠處傳來追兵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越來越近了。
「快走,」萬里最後說,「記住,不管牆外面看到什麼,別輕易相信眼睛。找到真正的和平派,他們會有橋接者計劃的標誌。」
子琪最後看了一眼那堵石牆,轉身朝著幽藍的光芒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入未知的深淵,但奇怪的是,她心裡卻異常平靜。不管前面是什麼,她準備好了。
通道越來越扭曲,牆上開始長出一些像水晶一樣的東西,發著柔和的藍光。地面傾斜得更厲害了,像是在往地心走。空氣裡的靜電感越來越強,子琪感覺自己的頭髮都快飄起來了。
終於,通道盡頭出現了一個圓形的空間,大概十米寬,整個空間都被強烈的藍光籠罩著。空間正中間是一個奇怪的東西——看著像是空間本身被打了個褶,形成一個流動的、扭曲的漩渦,像水面上的渦流,卻硬生生出現在空氣裡。
這就是蝕界的結構薄弱點,通往牆外世界的門。
子琪深吸一口氣,從內襯裡拿出那枚徽章。在藍光的照射下,徽章上的符號閃著奇異的光,好像跟中間那個漩渦有了感應。她小心翼翼地把徽章伸向漩渦,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手裡傳了出來,擴散到整個空間。
中間的漩渦開始變大,轉得越來越快,發出低沉的嗡嗡聲。藍光變得更亮了,刺得眼睛疼。整個圓形空間都在輕微震動,像是有個巨大的機器正在啟動。
徽章突然變得滾燙,幾乎拿不住,但子琪死死攥著。一道耀眼的光柱從漩渦中心射了出來,照亮了整個空間!光柱裡,一個清晰的門戶正在形成——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門!
透過那扇扭曲的光門,子琪隱約看到了另一邊的景象——一個完全超出她理解的世界。建築物像果凍一樣飄在空中;光線像瀑布一樣流淌;遠處,巨大的、難以形容的結構懸浮著,不知道是活物還是建築。
這就是牆外面,SAI的地盤,黑環的中心。
子琪站在光門前,心臟擂鼓似的跳。萬里的話在耳邊響起——「不管看到什麼,都別停下,直到完全穿過去。」
身後,通道裡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叫罵聲。追兵已經衝破了石牆,馬上就要到了!時間不多了!
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希望能看到萬里身影,但通道裡只有越來越近的敵人。徽章上的計時器顯示,通道還能開不到兩分鐘!
子琪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不管萬里能不能趕到,她都得完成任務,把數據帶出去,找到真相,找到可能的幫手。她往前邁了一步,又一步,朝著那扇光門走去。
「子琪,等等!」
熟悉的聲音!子琪猛地轉身,看到萬里拖著傷腿,正拼了命地朝這邊跑!在他身後,敵人的能量光束擦著他的肩膀飛過,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
「快進去!」萬里吼道,用盡全力做最後的衝刺,「我就在你後面!」
子琪站在光門前,朝萬里伸出手,另一隻手緊緊握著徽章,感覺時間在一秒秒流逝。光門的邊緣開始不穩定地閃爍,通道快要關閉了!
萬里的身影在藍光中那麼清晰,眼神那麼堅定,每一步都帶著決絕。他伸出手,指尖幾乎就要碰到子琪的手指。就在這最後一刻,時間好像停住了,兩人的目光在無盡的藍光中交匯。
那一瞬間,所有語言都失去了意義,所有疑問都煙消雲散。只剩下最純粹的連接——兩個靈魂在世界邊緣的碰撞。
然後,光門開始急劇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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