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在下雨時 - 第五階段：我的男人第一章：電話

額頭上，似乎還殘留著顧夜那晚離開前印下的、那個輕柔卻滾燙的吻的觸感。

耳邊，也彷彿還迴盪著他那低沉又霸道的宣言——「我不會再放手了。我會把妳追回來。」

從那家名為「緊急會議」、實為「鴻門宴」的高級會所回來之後，我的腦子就徹底成了一團漿糊。心臟，更是像一顆被投入了過量酵母的麵團，不斷地膨脹、跳動、幾乎要炸開。

顧夜……他到底想幹什麼？

三年前的傷害歷歷在目，三年後的重逢充滿波折，現在……他又擺出這樣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態，是認真的嗎？還是……又一場精心策劃的、殘忍的遊戲？

而我呢？

我對他……到底是恨多一點，還是……那該死的、無法根除的心動多一點？

還有項陽……

想到項陽，我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密密麻麻地疼。

自從上次在他面前，因為無法回答那個「為什麼打給顧夜」的問題而陷入沉默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就降到了冰點。他沒有再主動聯繫我，我也……因為愧疚和混亂，而不敢去聯繫他。

我們……就這樣完了嗎？

因為顧夜的再次出現，因為陳敏的背叛，因為……我自己的搖擺不定？

一連幾天，我都像個遊魂一樣。工作時強打精神，應付著「天使之心計劃」越來越繁重的任務，假裝自己是那個專業、冷靜的林組長。但只要一閒下來，或者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時，那種巨大的空虛感和自我厭惡感，就會將我吞噬。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向左走，是顧夜那片充滿了未知誘惑和潛在危險的、深不見底的黑夜。

向右走，是項陽那個曾經給予我溫暖和陽光、此刻卻可能已被我親手摧毀的避風港。

我站在這個人生的十字路口，進退兩難，茫然失措。

就在我快要被這種內耗逼瘋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我的心臟，瞬間漏跳了一拍——

項陽。

他……他竟然……主動打電話給我了？

我的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猶豫了足足有十幾秒。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他。我怕聽到他失望的聲音，更怕……聽到他說出「我們到此為止」的話。

但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深吸一口氣，指尖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

「喂……」我的聲音，乾澀得厲害。

「薇薇，是妳嗎？」電話那頭，傳來項陽那熟悉又略顯陌生的聲音。依舊溫和，卻……似乎帶著一絲疲憊和……刻意壓抑的什麼？「……妳現在…方便說話嗎？」

「……方便。」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短暫的沉默。我能聽到他那邊傳來的、輕微的呼吸聲。

「我想……跟妳見個面。」他終於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有些話，我想當面跟妳說清楚。妳…現在有空嗎？或者約個妳方便的時間地點？」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我閉了閉眼，感覺心臟在胸腔裡沉甸甸地下墜。「……好。」我聽到自己用一種近乎麻木的聲音回答，「那…半小時後，在美術館旁邊那個公園長椅，可以嗎？」我下意識地選了那個我們曾經留下過一些溫暖回憶、但此刻卻顯得格外諷刺的地方。

「……好。」他也應了一聲，然後，便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我的手心，已經一片冰涼。

半小時後，我準時到達了那個位於美術館旁的小公園。

深秋的午後，陽光透過逐漸稀疏的樹葉灑下來，帶著一點暖意，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股淡淡的涼意。公園裡人不多，顯得有些空曠和寂寥。

我走到那張熟悉的長椅前，坐下。心裡，七上八下，像揣了一窩兔子。

沒過多久，項陽的身影，出現在了小徑的盡頭。

他今天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裡面是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看起來依舊乾淨、溫和。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不再是往日那種陽光燦爛的樣子。他的眉頭微微蹙著，眼神裡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深深的疲憊和……難以掩飾的傷感。

他走到長椅前，沒有立刻坐下，只是站在我面前，沉默地看了我幾秒鐘。

那眼神，很複雜。有失望，有不解，有掙扎，還有……一絲殘存的溫柔。

看得我……心如刀割。

「項陽……」我艱難地開口，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道歉？解釋？好像……都太蒼白無力了。

「坐吧。」他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他在我身邊坐下，但刻意保持了一點距離。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孩子們的嬉笑聲。

「薇薇，」他再次開口，打破了沉默。他沒有看我，而是望著前方那片落葉鋪滿的草地，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苦澀，「我知道，我可能……不該再問了。那天晚上……陳敏後來都跟我說了。那個電話……是她打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陳敏……她竟然……去找項陽解釋了？她都說了些什麼？

「但……」項陽轉過頭，目光終於落在了我的臉上。那眼神，像受了傷的小獸，充滿了痛苦和不解。「這……並不是重點，對嗎？」

我的呼吸一窒。

「重點是……」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種……幾乎可以稱之為「不甘」的情緒，「就算電話不是妳打的，但妳喝醉了，妳潛意識裡，想到的，念著的……還是他，對不對？」

我無法反駁。因為……那是事實。

「還有……顧夜回來之後，妳的反應……」他苦笑了一下，笑容裡滿是澀意，「妳以為妳掩飾得很好嗎？薇薇。妳的魂不守舍，妳的欲言又止，妳看著我時眼神裡偶爾閃過的……愧疚和……比較……我不是傻瓜，我都感覺得到。」

「我……」我的臉頰燒了起來，羞愧得無地自容。

「我以為，」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深切的委屈，「我以為我們試著交往，代表妳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我努力地對妳好，想把妳從過去的陰影裡拉出來，想讓妳重新開心起來……我把我能給的、最好的溫柔和耐心，都給了妳……」

「可是……」他的聲音哽咽了，眼眶微微泛紅，「只要他一出現，不，甚至……只是他的一個名字，一個影子……就能輕易地摧毀我所有的努力！讓妳……變回那個……我幾乎不認識的樣子！」

「妳知道嗎？薇薇，」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痛苦，「看到妳因為他而失魂落魄，看到他對妳那種……霸道的、志在必得的態度……我真的覺得……很不甘心！」

「也非常……」他的聲音微微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我到底算什麼？！在妳心裡，我項陽……到底算什麼？！是妳寂寞時的慰藉？是妳用來逃避他的工具？還是……一個……只要他顧夜招招手，妳就可以隨時丟棄的……備胎？！」

「不是的！項陽！不是這樣的！」我終於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眼淚奪眶而出，「你對我來說……很重要！你給我的溫暖和陪伴……都是真的！我……」

「那顧夜呢？」他打斷了我，目光灼灼地逼視著我，問出了那個最殘酷的問題，「顧夜對妳來說，又是什麼？」

我……

我啞口無言。

是啊……顧夜對我來說，是什麼？

是最初的心動？是深刻的傷害？是無法忘記的執念？還是……一種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混雜著愛與恨的……毒藥？

看著我沉默不語、淚流滿面的樣子，項陽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地……黯淡了下去。

他慢慢地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遠方，聲音疲憊得像經歷了一個世紀的跋涉。

「……我明白了。」

他輕輕地說。

那語氣裡，沒有了質問，沒有了不甘，只剩下……一種……讓人心碎的、徹底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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